“还说做那道苏州菜您尝尝呢……”
孟玉摆摆手,“改日吧,今天不得空。”言讫不叫她送,领着小厮去了。
银莲还是送到正屋门首,扶着门框站了会。她妹子玉莲不知哪里钻出来,将她往屋里拉扯,“姐,我看孟老爷还是对你有意的,虽说不常来,可中秋年节,他都记挂着。这样好的郎君,哪里寻去?爹娘去得早,亲事也没给咱们定下就撒手去了,如今你不自己谋划,还指望谁替咱们谋划?”
“你既有这心思,怎么不替自己谋划谋划?”银莲嗔她一眼,收捡炕桌上的茶盅果碟。
玉莲一双眼跟着她转,“嗳,我替你谋划,也是替我自家打算啊。你要是嫁了这样好的姐夫,难不成就丢下我不管了?你若嫁得这样好的姐夫,我的事情还用我自己操心?”
这丫头倒是会打算,只是银莲稍有踟蹰,“可你听他说起家里太太,像是有些顾忌,还不晓得能不能容得下我呢。”
“爷们要纳妾,夫人还能拦着不成?”玉莲撅撅嘴,搦着屁股往榻上缩,“先讨了老爷欢喜是正经,回头再讨太太高兴了,不就成了?姐一向是和善的性子,不过是求个好人家安身立命,又不与人争高低,不怕她容不得。”
银莲向着炕桌,站直了久不说话,不知在打算什么。窗户上透来刺拉拉的光,将她一把细腰掐得更瘦了,状似易折,却如麻绳柔韧。
却说这厢孟玉出来,说要走走,小厮赶着马车跟着。后头人流中,又悄么声息地跟着一辆马车,冯倌人撩着帘缝在老远地眺望他的影,目光细细地,射着幽怨。
身边姨娘坐定了,朴朴袄裙,“打听了,那户人家姓张,只得姊妹两个,是春天搬到云生巷来的。我瞧着,别是孟老爷外头养的小吧?只是不晓得太太那头知不知道。”
冯倌人丢下帘子,把两片腮帮子恶狠狠地错一错,“我还当是妈妈开大价钱敲他竹杠,他心里生了气,因此也远着我了,原来是又养了个小的在外头!他倒风流。我倒是要瞧瞧,他背着太太把人养在外头,太太饶不饶他!”
于是与姨娘商议,要拣个太太在家老爷不在家的时候,登门去把事情告诉太太知道。
可是不巧,近日连梦迢也有一半时候不在家,就是在家,也多半在忙活梅卿与柳朝如定亲的事情。
梅卿自然是满心高兴,为着这桩姻缘,又赶上年关将至,连日来裁衣裳打首饰,忙得不亦乐乎。与老太太扯来扯去,讲定了,只要柳朝如三百两的礼,只等说合那日告诉他。
梦迢知道了又笑又叹,“娘当初说非二三千银子不可,怎的这会又只要这姓柳的三百了?”
老太太的姘头常秀才在外间坐着看书,母女俩在卧房榻上说话,就隔着道棉帘子。
因此,分明是梅卿耍浑,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才许的三百两。老太太却是哑巴吃黄连,只要在常秀才心里留个良善人的美名,便懒懒叹道:
“那都是气话,只怕她嫁了姓柳的跟着受穷,不愿她嫁,才说来吓唬她的。她死活要嫁,我还真能要他那些钱?我养她一场,虽不是亲母女,我心里却拿她和你一样的看待。就要她三百两嚜,我这里还要给她筹备嫁妆,也照样陪给她带去。”
梦迢大吃一惊,扭头看看那银红的门帘子,心下明白了,凑近了脑袋嗤嗤发笑,“您就不怕这常秀才听见您大方,只顾想法子哄您的钱呀?”
老太太就着烟袋敲她一下,“你娘就如此没心眼?他倒不图多的,不过十来两银子买个笔墨纸张。他家里只得个祖父,年岁大了,往后他考了举人中了进士,晓得还我。”
“娘还信这些话?”
“就不还我又有什么呀?既然好一场,我也该给他些啊。”
梦迢笑着点头,谈讲一阵,已是朝云横渡,日上三竿。她还要将那些汗巾手帕送到清雨园,便要辞去。
走到外间,那常秀才忙搁下书起来作揖。炕桌上瞥一眼,看的是《春秋》,倒是个勤勉苦学的之人。梦迢想起孟玉来,朝他笑笑,“老爷有许多书,你想看什么,告诉底下小厮,叫他们取来你看。”
那常秀才受宠若惊,谢了又谢,送了梦迢两步,高高兴兴折进卧房去了。梦迢掠过窗户底下,听见老太太在笑,声音发着少女般的娇嗲,“瞧把你高兴得,书就那样好看呀?”
常秀才沉着嗓子哄她,“书与你一样好看。”
梦迢险些笑出声,恐叫她娘听见,忙抖落一声鸡皮疙瘩,垫着脚溜墙走了。
到清雨园,那唇角还隐隐翘着,搁不平似的,进门挂着两点晴光,像忽然撇去几分冷清,长出俏丽的两点梨涡。
斜春忙使人端了果子来招呼她姊妹二人,将二人邀到榻上坐,“玉莲也不常来我们家走动,姐姐不许你来?”
今番彩衣帮着梦迢拿东西,也一道来了,搁下包袱皮,甜甜地笑答,“姐说她常登门就够麻烦人的了,还带着我,像一家没脸皮的人。”
“什么话?巴不得你来呢!”斜春客套着,叫小丫头领着她到饭厅那头去坐着吃-->>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