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回答,“现在还不行,她是自首人,我们总要查清楚才行。”
顾初点点头,从罗池的角度看过去,灯光下她的眼神倦怠如枯井,好久后她才又说,“罗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查清楚。”
“这是我的职责,你放心。”
陆北辰与罗池就这个案子单独详谈的时候,顾初在静静地抱着杯子坐在了一角。罗池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对陆北辰说,“很显然她想不知道刘继强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刘继强给了顾思多少好处。”陆北辰若有所思。
罗池听了这话觉得他另有意思,陆北辰便将支票的事跟他说了,在他认为,顾家的外债多少,除了顾初清楚外就只剩下顾思了,顾思打小跟姐姐的关系就好,又能看得出她处处以姐姐为榜样,充分说明了顾初在她心里是一个崇拜,她想要模仿顾初的签名轻而易举。这就好比小孩子不想让家长看成绩单,然后学会了家长的签名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问题来了,假设推断成立的话,那么顾思哪来的钱?
罗池说,“我知道你想说顾思是替人顶罪,但问题是,她的自首我们也不能忽视。”
“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你们的工作。”
罗池从烟盒里拎出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陆北辰,点燃。烟雾绕了两个大男人,破案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研究人性,人性,最是复杂。想了半晌,罗池说,“我之所以怀疑刘继强,是因为顾思绝对看了那份报告,刘继强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警方已经肯定了刘继强和萧雪之前的关系,现在刘继强移情别恋追求顾思,萧雪怀恨在心也很正常,所以在派对上对顾思百般挑衅也事出有因,我刚刚问了顾思,很显然她是不清楚刘继强与萧雪的关系。还有件事,刘继强这个人有暴力倾向,据调查,他曾经对萧雪大打出手过,这就解释了萧雪尸骨上裂痕的由来。”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吐出,没说话。
有关罗池的怀疑,他早就知道,刘继强成了头号嫌疑人,做为试探,那份报告他才会默许顾初带回家,一切不过是试探,但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例如,他不会跟顾初说,那次,是我故意的。
罗池沉默了一会儿,待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摁在了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说,“行了,我得继续审那位祖宗了,她吧,自首了还不配合,你说急不急人?”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夹着烟,透过细细的烟雾,看着不远处那抹身影,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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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陆北辰一直送她到楼上,期间岑芸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顾初都没接,到了家门口,一张纸条塞在门缝里。陆北辰拿了纸条,打开,写道:回来马上给我打电话。
他将纸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后轻声说,“是姨妈。”
顾初没有回了岑芸的电话,都已经快午夜了,这个时间打给她,她会更不得安生。陆北辰没马上离开,在她对面坐下,跟她说,“这件事罗池会查,你先不要太过担心。”
她点头,却是有气无力的。
这个家向来是她躲伤的地方,之前无论经历了什么,最起码这个家还在。顾初始终坚持着称这个房子为家,就像始终坚持着顾家还在一样。而事实上她清楚的很,这里已经算不上家了,如果顾思出了事,那么,这里就成了牢笼。
顾初后来睡着的时候不是很安稳。
她做了好多的梦。
梦见一家四口出去旅游的情景,那时候的天很蓝,阳光是烈但不足以将人晒伤,她的父亲亲自开着房车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她还得记得当时母亲脸上的笑,像是染了蜂蜜一样甜。她问父亲,我和思思您最疼谁啊。父亲笑呵呵地说,你们俩啊上辈子都是我的小。母亲便故意怨怼地说,瞧瞧你们这个花心的爸爸。
那时候思思也还小,嘴里哼哼唧唧着“太阳当空照”,她还觉得儿歌真是少得可怜,一首儿歌就能陪伴好几代人。思思穿花裙子的模样很漂亮,那种带着小飞边的裙子,是那年当季最流行的,美美的思思会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甜甜地问她,姐姐,你看我漂不漂亮?
她还梦见了那座城,跃过外滩的喧嚣,是为数不多的弄堂,低低矮矮宽宽窄窄的,穿着睡衣就出门去买菜的老城市人就算面临着四周高楼林立也在努力着维持骨子里的优越感,那一声声的吆喝少了,偶尔还能找到几乎没什么客人的理发小店,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不以此为生,只是用这种方式、用每天的报纸和收音机打发清闲的时光。
她向往过这座城,留恋过这座城,最后又逃离了这座城,其实无非是因为,在这座城里,她曾经爱上了一个刻进骨子里的人,还有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躺在上的顾初嘴里喃喃,一会儿是“思思”,一会儿是“萧雪”,一会儿又是“北深”,额头上出了汗,两眉之间皱了好看的纹路,只是脸色愈发地苍白。梦中多劫,她被回忆伤得丢盔弃甲,所以再也躲不开这场心劫。坐在边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的不安引来了他的大手轻抚。
他低下身子,轻展着她的眉心,拭了她额头的汗珠。然后,轻抵着她的耳,低语,“也许你始终怀疑,但在北深的心里就只住过一人,他不曾再爱过别人,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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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的不配合令罗池焦躁,再问急了,她就干脆沉默,又或者跟他说,人真的是我杀的,你赶紧抓我吧。气得罗池要吐血,在审讯室里,罗池的躁狂与顾思的吊儿郎当成了明显对比,等出来歇口气的功夫,观察员笑着跟他说,“你俩到底谁审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