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温瑜婉拒了。
他颇有些无可奈何,与燕承南解释,“今日不成。我娘在我来前特意叮嘱,让我早些回去,她又寻了好些个人家,要我回去相看。”
这所谓的相看并非见面,而是姑娘家年岁到了,便请人绘个画像,再送去冰人那儿,供郎君们挑选。若被看中,则两家长辈约定个日子,仔细详谈。
“舅母真是用心良苦。”燕承南不住笑话他,“表兄可得好生相看,为我选个好嫂嫂才是。”
“……”庄温瑜被他弄得恼羞成怒,“……殿下莫急,迟早你也得有这一遭!”
少顷,各自聊罢。
眼瞧着将他们都送走了,孟秋被冷落大半天后,才得以凑到燕承南旁边。
“殿下,”她捧着瓷盏子,“您喝茶。”
茶是今年新出的,碧绿喜人,在瓷白的杯盏中松展开叶瓣儿,那股子清香随着雾气缭绕而上,散开时沁人心脾。
两人的视线在茶雾间交错,与孟秋眼底疑惑相对的,是他目中清晰可辨的端详。
那对儿乌沉如点漆的眼眸静静看着孟秋,里面是不曾有所掩藏的迟疑与费解。他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孟秋,鸦睫却蒙上湿润薄雾,遮着他眉眼,竟衬得他像是露出了些许茫然的神色。
孟秋被他看得有点儿懵,“……殿下?”
“嗯。”燕承南慢吞吞收敛了,接过盏子,却并不曾喝,只是搁在一旁。
“您累了一天,趁现在膳食都还没好,不如奴婢去喊人打水,让您先更衣?”她说着,又从旁边顺手挪了几碟糕点,皆是燕承南喜爱的那些,“您先吃着,垫一垫?”
燕承南由着她安排,吃过糕点,再洗漱罢了,临到要用膳时,方才下了决定。
届时,他将将换好干净衣裳,屋里仅留下了孟秋一人伺候。
正当孟秋准备推门出去,他把人喊住。
“前不久,王氏投井了。”燕承南略作停顿,提醒孟秋,“便是前不久在东宫投毒的那个王氏。”
“……啊?”孟秋手一顿。
他低垂着眉睫,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应当是被人灭口,免得被查出些什么,牵连出她,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孟秋一时没明白燕承南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来福,”而燕承南绕过好几句,仍不见她接茬儿,只得亲自问出口来,“孤觉得,你近来似又不急着自证清白了?”
“奴婢是……”孟秋下意识要说些什么,却在话音脱口而出前,被咽了回去。她望着燕承南,恍然大悟,哑然无言,良久,轻声问,“……殿下以为呢?”
一时间,燕承南不做声,她便也沉默。
相对无言。
燕承南唤她,“来福。”
“奴婢在。”
“清白,于你来说,”他语速缓缓,语气则是淡淡,“果真有你讲的那样重要么?”
与白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截然相反,他此刻老成的堪称沉重,眼底是他这个年岁不该有的深意。与他面上尚未完全退却的幼态分外地,格格不入。
“不如您重要。”她伏跪在地,实话实说,燕承南却不信。
他说,“罢了。”
孟秋听着他低低叹气,将对于她的失落与难过从这里头,泄露出一丝半毫。他紧跟着便又把这些情绪压下去了,教人窥不见、辨不出。
“从明日起,便不必再来孤这儿了。”
这是少年郎丢下的结论,一槌定音,仿若再次回到两人初见时,他对她警惕而又防备,连言语间都冷淡疏离。
“殿下……”
雕花门被推开,他率先出去,并未回头,却也到底理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