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你先說了。而且，你那麼鄭重其事，我……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
「我也打了腹稿啊……」梁青臾嘟囔了句，「我在家前前後後順了兩個多小時呢……」
徐陸一愣，腦海中回想起那時候梁青臾像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說個沒完的樣子。
那時候梁青臾也是緊張的，她在家裡背了好久，演了好久，一見到徐陸就趕緊全抖出來了。她語速飛快，情緒一氣呵成，壓根不給徐陸任何插嘴的機會。
他不能插嘴，她害怕他但凡插一句話，她就說不下去了。她說完甚至也沒有給徐陸多少回應的時間，她催促地問他聽明白了嗎？等他木訥地點點頭，她就立刻如釋重負地找藉口溜了。
「我那時候也挺傻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結果一個字沒說出來，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再後來，方阿姨又帶著徐瑤上門鬧了幾次，樓上樓下差不多也都知道了。還是以前爸媽的領導牽線把我爸叫回來，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了聊。沒多久，就離了。其實家裡很早以前就只有我和我媽兩個人了，但真離了，她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舞台中央換了個女歌手，選曲也安靜了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徐陸接著說下來，這些話仿佛已經在心裡打了12年的腹稿，早已波瀾不驚。
徐陸從小就是單位小院裡家家戶戶的長輩們都喜歡的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他們誇他乖巧懂事，成績優秀，和其他那些男孩子截然不同。
可徐陸也不是生來就乖巧懂事的，爸媽還在同一個辦公室上班時，他才剛上小學，和所有七八歲的孩子一樣，每天有使不完的精力，熱情、活潑，每天都神采奕奕地纏著媽媽講學校里那些雞毛蒜皮的事。
愛玩，愛偷懶，愛撒嬌，看見想要東西就走不動路。
他曾經也是這樣的孩子，直到爸爸下海經商，家裡永遠只有兩個人。他成了媽媽唯一的念想，每天盯著他做作業，做錯一點都要守著他改正、抄寫十遍。
成績的確是上去了，但也只有在他拿回好成績的時候，爸媽才會坐到一起，一家人好好吃個飯。
他變成了內向謙和的樣子，可家裡的情況也愈發糟糕。他的好成績，已經無法再讓一家人開心地坐在一起，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了。梁青臾是第一個主動接近他的人，她熱情又直接，雖然演技不太行，但那都不重要。
尤其是，梁青臾擋在他前面，中氣十足地替他罵人的時候，她在他眼裡就是帶著光的。
這些年，哪怕是後來梁青臾疏遠了他，他也一直在想，如果他也能像她這樣勇敢一點，強勢一點，不管什麼對錯、道理，如果他也能像她一樣衝上去，擋在媽媽的身前狠狠地回擊，而不是讓媽媽為了保護他而妥協離婚。
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梁青臾默了許久，手邊的檸檬茶早就喝完了，只剩幾個冰塊被吸管攪動著，發出不安又侷促的聲響。
「還真是青春回憶全靠濾鏡啊。」梁青臾苦笑道，「……你倒是給我貼了不少金。」
「或許是吧。」
徐陸大概是看出了梁青臾惴惴不安的情緒，想著她可能是誤會了自己今天想說的話，但又不那麼想解釋。
或者說，不要解釋得那麼清楚，那麼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