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屋子,坐下后,示意褚琬也坐下。
褚琬行了一礼,端端正正坐着。
“这几日,多谢褚姑娘,璋儿的伤多亏有你照料。”贺老夫人声音沙哑,才三天时间,头上就增了许多白发,面色也枯槁颓败。
这倒是她心里话。
贺老夫人内心其实是惧于应酬的,这也是她平日鲜少出门的原因。平时她的起居事务都是由贺馨兰打理,可贺馨兰在戊州打理个小宅还好,来了京城打理大宅子就有点不够看,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没有褚琬,贺府恐怕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她思来想去,于情于理也当亲自感谢。
可褚琬听了心里无措,若不是因为她,贺璋也不至于这样,但这事此前顾丞相让她烂在肚子里。因为这不仅关系贺璋声誉,也关系贺璋的仕途,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所以,贺老夫人的这句谢,她不敢回应,只低头沉默坐着。
可她这模样看在贺老夫人眼里,就当成了谦卑,令她暗自满意几分。
“我知璋儿中意的姑娘是你,几日前,他曾跟我提起想娶你为妻。”
褚琬赫然抬头,眼里忍不住又开始泛湿。
“褚姑娘,曾经我犹豫过你们的婚事,但经此一事,我也想开了,若是他能醒来,若是褚姑娘不嫌弃,老婆子我届时请媒人上门提亲。”
“老夫人,我”
“褚姑娘你听老身说完,老身这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个养女,此前你也见过”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门外有人喧闹。
褚琬蹙眉:“是谁人?”
“褚姑娘,是馨兰姑娘来了。”守门的婢女禀报道。
守门的婢女此前得了褚琬的吩咐,不得允许,不能让贺馨兰进屋,原因无他,主要因为这个贺馨兰每回见了贺璋就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劝也劝不住,褚琬想让贺璋静养,不得不这么做。
此时贺馨兰估计是得知贺老夫人过来了,她便也跟过来,正被婢女拦在门外。
若是平时,褚琬定会亲自打发贺馨兰离去,但今日贺老夫人在,她也不好擅自作主,便看向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开口道:“让她进来,可怜见的,估计馨兰这几日也吓得不轻。”
褚琬低头,盯着袖口上的银丝绣花。
“老夫人,”贺馨兰一进门眼眶就红了,匆匆行了一礼,捉急问:“贺大哥怎么样了?我整日担心他担心得睡不着,想来看贺大哥却还要被个外人拦住。”
说完,她倚在贺老夫人身边抹眼泪。
褚琬心累地翻了白眼。
贺老夫人没说话,暗暗打量低头沉默褚琬,安抚贺馨兰道:“好了,你既然是来看璋儿的,就快进去看看吧。”
“是。”贺馨兰福身,不屑地瞥了眼褚琬,扭身进了内室。
贺馨兰是真心爱慕贺璋,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她伏在床边,呜呜低泣。
“贺大哥,馨兰来看你了,贺大哥能听见吗?”
“贺大哥你快些好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活?老夫人担忧得头发都白了,我也吃不下睡不着。贺大哥,你快醒来吧呜呜呜”
褚琬缓缓掀眼,见贺老夫人坐在对面揩眼角,她默了会,起身道:“老夫人,我先去看药煎得如何了。”
贺老夫人点头。
褚琬走出门,见外头晨光从浓云中破出来,深呼吸口气,心中烦闷消散了些。但才抬脚,就听得屋子里贺馨兰惊呼起来。
她赶紧转回去,走进内室:“怎么了?”
等看清床榻边的情况时,她蹙眉,忙走上前去将贺馨兰挥开:“我来。”
贺璋的胸口又洇出了些血,血不多,这已经是慢慢愈合的状态,只需重新换药就好。但贺馨兰没见过这架势,顿时慌得手忙脚乱。
“去喊太医过来。”褚琬边忙边吩咐门口的婢女。
圣上隆恩,派了两个太医住在贺府以备不时之需,很快,太医来了,坐在床前帮贺璋换药。
当狰狞的伤口露出来时,纵是褚琬见了许多遍也还是别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