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方一去府衙便好几日不回,秦姝落心中不免担心,却又别无他法,幸而那日将事情告知了父亲,让他有所防范,其余的,秦姝落自己也帮不上忙,毕竟她哪里比得上在朝堂沉浮几十年的父亲。
便只好安心在家中同母亲一道筹备端午祭祀一事。
她接连几日都在祠堂帮忙,宋钰也在一旁守着。
祠堂里。
烛光摇曳,纸钱四散。
台座上摆满了牌位,满满当当,几乎都要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牌位了。
其实秦家在盛京城根基不深,人口也不多,所以这里供奉的不止是秦家的祖先,更多的是母亲魏家的亲族。
秦姝落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是知道魏氏一族战死得何其惨烈的,曾有无数个人告诉过她,她的外祖父和舅舅们是多么的光荣英勇,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所以,母亲才在世家大族之中格外受人尊敬。因为她代表的不仅仅秦夫人,更是满族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魏氏族人。
也是因为有了他们,她今时今日才在这诸多世家小姐中格外得人高看一眼。
可她更知道,这些所谓的敬重和荣誉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生命铸就的,是留下的人的眼泪浇筑的。
她一边打扫着牌位,眼睛略微发涩,一边给宋钰介绍,“这是我外祖父,听说他在世的时候,箭法超群。”
宋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回应道:“我知道,远钧将军的神箭之名我在江城都听父亲说过,他说那年军中的围猎大赛,特意抓了城西野鸽子做猎物,将军一箭四目,连中十箭,箭无虚发,我爹那时年少自傲,瞧了都直夸好。”
秦姝落听了,也会心一笑,仿佛眼前真的浮现出外祖父射箭时肆意潇洒的模样。
宋钰见她笑了,便拱手冲魏远钧的牌位行了军礼,唤道:“晚辈宋钰见过将军。”
秦姝落看着他这幅郑重的模样,不禁眼眶一红。
好像自认识宋钰起,他待自己一直是很好很好,好到她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宋钰回眸看她,秦姝落不由得转过身去,又给他介绍其他人。他都一一行礼问好,未有半点怠慢。
可他越是这样,秦姝落眼睛越发酸涩难忍。
宋钰瞧见了,便伸手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想他们了?”
秦姝落扯了扯嘴角,道:“我很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喜欢跟我讲他们的故事。”
那时候也不拘是不是忌日,苏荷都会一边擦着这些牌位,一边跟她絮絮叨叨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最喜欢说:“阿落,你长了一双跟你二舅一样好看的眼睛。他那时候还定了亲呢,早知道,那一年就让他成了亲再走了。”
可她想了想,又道:“还是算了,免得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这样也挺好。”
然后又会忍不住跟眼前的牌位说:“人姑娘现在嫁得好着呢,我把你留下的一对玉镯子送去随礼了,姑娘没收,不过她也唤了我一声娘。老二啊,你要是在的话,哎……”
她常常会说着说着就流泪。
当时秦姝落不知道为什么外祖母总是不开心,可有时候她也会看着娘在深夜陪着外祖母枯坐在祠堂里。
一坐就是一整夜。
每每此时,父亲就会带着她站在不远处的墙角凝望着,说不要打搅他们。
娘偶尔也会跟她讲小时候的故事。
她说,三舅的性子最野了,小时候经常偷偷带着她逃课翻墙出去玩,可每次被大哥抓住,都会扔下她,自己一个人跑路,还坐在墙根上嘲笑她跑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