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煜浅色的瞳孔中不含一丝感情,端坐在堂上,眸中既无悲又无喜。像是一个真正的神祇俯瞰众生。对比之下,阎王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心中更加愤恨。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啊!拿衍香撒气做什么,衍香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你将衍香的余魂弄到哪里去了?崔煜,父亲和母亲逝去,你可以怪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能去怪衍香啊!”
质问声,一声接一声。
三言两语间仿佛直接给崔煜定下了罪名,命官们面面相觑,都对这份陈年过往有一丝好奇,议论声不止:
“当年那位香灰小仙,难不成真是崔判官所杀吗?”
“有可能。崔判官不是一直对月神的死耿耿于怀嘛,听说月神惨剧发生的那天,晨君还准备娶衍香作妾呢,崔判官怒急之下杀人,倒也不奇怪。”
“杀了后还将人余魂扣住,崔判官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地道啊……”
“……”崔煜面无表情扫视过去,堂下命官们顿时止住议论,躬身低头。
——这个眼神好吓人啊!
果然地府里传言的不错,崔煜不喜有人议论晨君与月神的身后事。
正当大殿内气氛凝滞到冰点时,外面有传来平稳的脚步声。胖子压低声音焦急说:“诶!你这个进去干嘛啊!”
众人纷纷回头看。
人还未进来,声先到。
清亮的男声噙着一股嘲讽意味,他的每一步落在地板上,都咚、咚、咚重响,仿佛给他的每一句话都落下了一个句号:
“晨君和月神的死确实要怪你,我都有点意外,你居然自己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不然怎么有脸在这泼妇骂街?”
话音落下,少年缓缓提步走入殿内,衣袖随动作翻然扬起,像是早春最靓丽的蝴蝶,翻飞之间格外引人瞩目。
“…………”
众人面面相觑,有命官低声问身旁人,“这人是谁?”
“崔判官的命定之人。”
众人立即了然。
这是要给崔判官找场子来了。
直到此刻,崔煜才有了反应,抬眸时瞳孔微闪。自简云台步入殿内以后,他的视线就一直牢牢黏在简云台的身上。
众人瞩目之下,简云台看向面色青白的阎王,微微挑唇一笑十分和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一般:“你不就是不愿意相信衍香身死魂消么,非得找一个理由来给自己编制谎言。为难无关人,有意思吗?”
阎王眉头紧锁,说:“崔煜怎么能算无关人,他是……”
话都还没有说完,简云台一针见血道:“衍香已经死了,你要是真心爱她,就不该在这里乱寻仇来感动自己。你去求神啊,你去拜佛啊,这点都做不到么?”
“…………”阎罗僵硬许久,气得胸膛中气血翻涌,嘶声说:“神佛贬谪我下地府。他们怎么可能帮我,他们巴不得看我的笑话!”
“所以当年天罚降下,你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以及地府的阎王。你什么也没有做,将这个烂摊子直接扔给了崔判官。要不是崔判官去南天门向佛求下魂契录——”简云台看他的视线已经有些嫌恶了,寒声说:“没担当就直接说没担当。拉不下面子来,那你就直接说拉不面子。不要有事没事儿都找崔煜,也就崔煜脾气好,换了我……”
后来的话简云台没有说出口,只是从喉咙里哼笑一声,十分轻蔑的模样。
哐当——
有人失手打翻了案几上的茶杯,杯盖掉落到地上,原地倒旋着,发出一连串的框框声音。除了这声响,整个大殿像是死了一般,所有人紧紧闭嘴专心致志看地面。
“我靠,这小嘴叭叭的。”贺庆州整个人都贴在大殿门上,竖着耳朵吃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简云台这么会骂人。阎王都被他骂得一声不吭,这也太牛逼了。”
他身侧,鬼差们十分为难,几乎是心肌梗塞地看着面前这十几二十人,纷纷紧贴宫殿大门,像是壁画一般姿势各异。
胖子也在其中,‘嘿嘿’笑了一声说:“简大胆骂过你,你都不记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