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臻面色平静,淡淡道:“七八年前,大概是元和十六年的秋天吧,北凉胡城守将呼延贺来犯,朕途经遥州,追着那伙人一直到边境。那时候你应该还小。”
她笑着,笑出了眼泪,又坚持往下道:“陛下在军中,大家都称你将军么?”
傅臻纳罕她竟忽然问这个,便应声道:“三军之中只有将军,没有太子。”
阮阮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也不让自己溢出声音。
傅臻丝毫没注意身侧的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自顾自地说:“所以你瞧见了,北凉就算是边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心中日日想的都是犯我大晋,欺我子民,尝到甜头之后更会变本加厉。我朝先祖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懦弱不堪,能割地和亲就绝不用武力镇压,可北凉惯会欺软怕硬,步步紧逼,朕若不将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来日又当东山再起,这是其一。”
事实上阮阮已经听不下去了,脑海中混乱,高兴,激动,难以置信,甚至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问,又庆幸她今日终于问出口……
所有的情绪挤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将军,他就是将军……
伤疤对上了,时间也都对上了!
元和十六年北凉人只来过那一次,再一次侵境已经次年孟夏了,且她听人说过,那贼人的首领的确就是边关胡城一员守将。
傅臻并不知道顷刻之中,她脑海中已踏过千军万马,又道:“仅仅如此,朕也不会轻易动屠城之心。晋军兵临城下时,才知周边几城瘟疫来势汹汹,河道积秽日久,百姓、牲畜成片死亡,可北凉城中守将瞒而不报,甚至动用那些染疫的将士与晋军交涉,我大晋为此折损数千将士和百名军医,既然找不到救治之法,瘟疫折磨是死,手起刀落也是死,想要短时间结束一切,那便只能屠城。也许你会觉得朕心狠。”
阮阮听到此处,才慢慢回过神,“瘟疫?既然是瘟疫,那为什么大晋的百姓都不知道?”
傅臻松懒一笑,这就要问问他那个好母后和好弟弟了。
他叹口气,凉意漫过眼底:“这世上能够制裁凶手的常常不是律法,反倒是舆论,老百姓怎么传,风向往哪边倒,事实便能扭曲成什么样。”
而他那好弟弟,恰恰是操控舆论的一把好手。
傅臻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襟前竟湿了一片。
阮阮的心情太复杂,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太多的信息。
今日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暴君一死,昭王殿下继位,大晋或许能够比现在好很多;
她甚至还矛盾地觉得自己耳根子太软,一桩案件便觉得杀人如麻的暴君也有正直的一面;
她恨自己心软,轻易地为他开脱以往种种罪名;
她嫌恶这个贪生怕死的自己,竟然希望他能够痊愈;
她看不懂那个主动为他熬药的自己,看不懂希望他长命百岁的自己,更不懂这个无比贪恋他怀抱的自己……
现在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傅臻缓缓抬起她下颌,眉心皱起,“好端端的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现在掉马,因为阮阮不是因为将军才喜欢傅臻,而是已经有一点喜欢傅臻,然后才知道他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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