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师父程君楼看起来清心寡欲,不似重口舌之欲之人,可她既已入了师父门下,吃师父的住师父的,投桃报李,也希望自己能给师父带来一些好处。
打小离开父母身边,寄人篱下的孩子,比之从小依偎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总是多了一份早熟和察言观色。
沈芳也不例外,她内心深处总是怕别人觉得她是累赘和麻烦。
以前她在万福寺,几乎也是没睡过懒觉,她经常帮忙干活。
万福寺不养闲人,她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会劈柴生火挑水了。
圆通使唤她使唤得更是勤,还诓她说都是佛祖的考验,阿呸。
沈芳有时候总是忍不住评价自己,虽然是小姐的身子,却是丫鬟命,注定劳碌。
她挑着面条,一口下去,做得很是不错。这葱油面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做,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夸耀自己,这人聪明,做什么都轻车熟路,面条选的是细面,又滑又劲道,葱的香味也进去了,她放了少许的猪油提味儿,又有嚼头又好吃。
就连程君楼都没忍住,侧头看沈芳:“你的手艺?”
沈芳双眸闪亮,眉毛微扬,神情得意:“怎么样?”
程君楼边吃边笑道:“若有一日你把我惹恼了,逐你出师门,街头练摊也足以维持生计了。”
沈芳笑着接话:“那当然——”等等。
“师父,什么叫惹恼你,逐出师门?”沈芳手拄着筷子,抗议地敲着桌面:“师父——”
程君楼弯了满是笑意的眼睛,安抚道:“快吃你的吧,为师逗你呢……”
跟这边两人的亲密互动相反,秦洛则是安安静静地挑了一筷子面条入口,他微微咀嚼着,云淡风轻。
他脸上鼻青脸肿,吃起东西来,依旧是姿态优雅,顶着这张丑脸都压不下去他的风姿。
沈芳扫了一眼,心下感慨着,也不知道秦洛是出自哪个高门大户,得多么惊细的调教才能养出如此的作派。
她并不知道,昨日秦洛回去反思了许久,他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想父皇的话:“洛儿,人心向背,如深海潜流之莫测,原是最难操控……”宁帝经历过皇室操戈,内心深处却依然柔软,慈怀严恩。
就算他是踩着兄弟的血水和尸骨上位,可当他屁股坐定江山之时。他却奢望自己的儿子们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不要自相残杀,要兄友弟恭,亲近友爱。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就好像臣子总是参他,要勤政爱民,殷殷告诫他要崇尚节俭,不能耽于美色。转过头来,那些参他的御史,下朝之后,个个娇妻美妾,殿堂楼阁,饮酒当歌……
世人总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秦洛昨日几乎是一宿没合眼,他生平第一次挨了打,使得他不得不反复思量自己的处境。
他的哥哥们都已成年,各有势力,而他最大的依仗,他的母妃,业已去世。
他现在如同丧家之犬,想要爬到那个位置,难如登天。
他连神医谷两个同门之人的人心都收拢不住,以后又何谈让别人心甘情愿给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