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氏听闻他这么说,立刻垂下头道:“是,臣妇是宋少保之妻。”
“哼,你好大的胆子!”
兰卿露出十分冷厉的表情来。
“王妃乃正一品级位,你不过是个少保妻子,也敢对王妃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宋安氏愣了一下,猛然磕下。
“陛下恕罪,臣妇、臣妇只是在和连月姐姐话几句家常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啊。”
她见兰卿一脸冷色,当即转向媚天:“连月姐姐,妹妹是一片好心,你知道的,我只是关心你啊。”
媚天没有看她,只扫过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淡漠道:“你走吧,不要唤我姐姐。”
宋安氏咬了咬唇,看了眼兰卿,不敢再说什么,飞快离开了。
兰卿见到她离开的背影,眼里暗色更浓,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说:“没想到夫人竟是王妃。”
媚天-朝他温和一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顿,她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到远处。
无论兰卿为什么会成为新皇,只要是提起从前,有些话就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这个丫鬟曾经也见过兰卿,更不会背叛她。
待丫鬟离开之后,兰卿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他满眼眷念道:“夫人,兰卿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再见到夫人,如今终于实现愿望,您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媚天淡淡笑着,声音也是浅浅的:“陛下可不能再这么称呼臣妾,您是陛下,便是我那天没有遇见您,您也很快就可以离开那里了。”
“不,那不一样。”
兰卿紧紧盯着她,眼里有微闪的光。
“是您给了兰卿希望。”
媚天静静听他说着,似乎不再想争论这个问题,她便移开目光笑着道:“陛下如今该有新名字了,怎么还唤自己兰卿。”
兰卿露出一丝微微的羞怯道:“父皇为我取了新名字,叫君安,但夫人喊我兰卿,亦是可以的。”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他并没有把先帝取的这个名字当做他自己真正的名字。
陈君安是大召的大皇子,是大召的太子,也是新皇,那是一个无比光辉的身份,可兰卿却是一个从小长在勾栏院里的小倌,他本该早就舍弃这个名字,这个代表了他一生耻辱和黑暗的名字,但偏偏在这个名字结尾之时,他遇见了月夫人。
月夫人为这个名字带来了唯一的那一束光。
不是兰卿,而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光。
先帝于他没有什么感情,接他回来,也不是心怀愧疚,更不是良心发现,他从未爱过皇后,更没有爱过他这个大皇子,他喜爱的是贵妃,那个被他腰斩的女人才是他最爱的,只可惜命运总是弄人,于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被最爱的女人背叛,因此将他接了回来,只因为他这具肮脏身体里还流着他唯一的血脉。
可先帝对他的厌恶,他能感觉得到。
包括支持他的臣子,他们并不知道他就是揽风楼里那个兰卿,可这又如何,在他们看来,一个从小流落民间的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他现在凭借着的,不过是哪些先皇的旧部,还有大召唯一的兵马大元帅,吴陌的支持。
吴陌他并不熟悉,但据说曾是皇后的青梅竹马,想来帮他也不是为了他本身,大概又是什么被爱情所困,将他当做了皇后的延续,可他们对他的好,都不是为了他本身。
唯有月夫人,她待他的好,是在他最卑微、最无助、甚至最肮脏的时候。
所以即便过去如此黑暗,他依然不愿意忘记这个名字,依然不愿意忘记兰卿所代表的含义。
兰卿面带着微笑,一如那时的兰卿,努力用清澈而又依赖的目光看着她。
可媚天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
她盯着他面容许久,突然笑了笑,发自心底道:“我之前说错了,虽然年纪一样,但陛下比我的侄子成熟许多,这样很好,我想陛下一定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庇佑和仁爱。”
兰卿有些泄气。
他对天下百姓没什么兴趣,他从前落魄的时候,也从不见天下百姓谁怜惜过他,他若要庇佑,也只庇佑月夫人一个。
只是月夫人看他的目光不同,如同在看自己的晚辈,让他有些话不好开口。
兰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些忍不住道:“夫人其实也没比兰卿大多少,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呢。”
月夫人才二十三岁,并不算大,在他看来,他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最好的月夫人,这是天意般的相遇。
“陛下说笑了,臣妾嫁于河山王已有七年,早就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了。”
她笑着说了一句,似乎对自己的身份依然定位在他的长辈上。
兰卿暂时没法反驳她,可她方才提到了河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