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半睡不醒之间。
我感觉有什么黏糊糊又湿润的东西,在我的脸上来回的蹭,弄得感觉整个脸都是湿湿的。
我猜想自己可能是,被某个百姓救回了家里,现在人家家里的女娃儿,正在帮我擦脸呢。我害怕打破这片美好,也担心现在突然醒来,会吓坏害羞的小姑娘,就干脆一直躺着不动,让她帮我擦脸。
而且我现在只感觉浑身无力,而且浑身上下都很难受,各种肌肉都异常的酸痛,我也确实不想这样爬起来,一直躺着或许更舒服一点。
但这姑娘怎么会一直用,这么粗糙的毛巾来帮我擦脸呢?而且这毛巾怎么一直湿湿的,擦得脸上黏黏糊糊的。
卧槽,这踏马分明是什么东西的舌头,不会是狼吧?
我努力的睁开,这死沉死沉的眼皮。
入眼而来的,就是一条粉色的大舌头,我赶紧把眼睛闭上,我艰难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睛上的口水抹掉。
然后用手推开那个,一直在舔舐我的黑大脑袋,努力眨巴眨巴眼睛。把这双半醒半睡,还在打架的眼皮,奋力睁开。
长吁一口,至少是黑风,不是野狼大虫啥的。
黑风的大舌头又来了,我用手拍了拍黑风的大脑袋,她却一直在旁边打马鼻,还时不时嘶鸣一声。
我看着这阴郁的,被朵朵厚重浅灰云覆盖,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浅蓝的天。默默地躺在地上良久,才渐渐缓过来了一些。
身体虽然还是浑身酸痛的难受,但大脑总算是开机了。
可大脑一开机,眼前的画面又变成了,那尸山血海,满地碎肉,四处火光,厮杀呐喊的战争场面,看着就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我拼命的摇晃着脑袋,似乎仅靠这样,就能把这些,该死的画面,甩出去一般。
结果脑袋更加昏沉了,甚至连耳边,也好似听到了,无数士卒在喊我将军,让我带他们逃离这片火海;也有无数的士卒,有些我认识那个声音,有些我没有听过的声音,都在对我质问我,为什么要杀掉他们?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也想回家!
眼前那些惨烈的画面,也随着这些士卒的质问,又将我拉进了那该死的战场。
无数的士卒,身体残缺不全,脸上也是五官都血肉模糊;有的甚至全身都是水泡,脸上如同被烤熟的烂肉。光看着他们就让我心惊胆战,可他们都在质问我,为什么不带他们回家?他们要回家!要回朱家庄,要回青山沟,要回李家寨,要回梨枣村,要回……还有无数士卒,一个劲的质问我,为什么要杀掉他们?为什么连自己人都杀?我不是他们最好的最敬爱的大鱼统领吗?为什么我要这样对他们?
“啊!”
“对不起!”
“啊!”
……
我抱着自己的脑袋,嘴里拼命的嘶吼,拼命的呐喊。
我在这田野里,这泥土上,拼命的滚来滚去。
我又成了一个疯子!
我喊着喊着,眼泪鼻涕就都出来了,我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儿。我将无数忠诚与我们,我将无数庄中族老托付给我的子弟,就这样残忍的将他们杀死,就这样无情的将他们抛弃。
我的天呐!我到底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可爱的勇士们……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努力的平复了喘息,也平复了内心的愧疚与痛苦。
可脑子里,仍然会时不时冒出,那些惨烈的画面。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我只能每次见到那些士卒,都跟他们说,我会为他们报仇,我会去带他们的灵魂回家。
可是那些被我们自己人,为了突围出去,在黑夜混战中,被我们残忍杀死的士卒。这些人的质问,这些人的怨恨,这些人的仇,我又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回答他们,也没办法回答自己。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一个为了更大利益,就可以轻易抛弃,甚至转手就葬送,甚至自己亲手杀害,自己兄弟自己同伴的人;我不明白,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想不通。
我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人了?
我的大脑任然是异常的混乱,我闭上眼睛,我睁开眼睛,都无济于事。
我像个傻子一样,拿起一块地上刚犁出来的大块泥巴,就用力往自己脑袋上砸,一下,两下,三下……
把泥巴砸碎了,我也好像不会再去想别的事儿了,可是我刚扶着黑风的腿爬起来,准备去找乐九,眼前又是一黑,我又无力的瘫倒在了田地里。
当我再次醒来时,脑子里还是会冒出那些画面,当我都只能无言以对置之不理。
我努力的爬起来,看着这仍然灰蒙蒙的天,我似乎已经死了。
黑风正在路边,想去啃食路边新出的绿芽,可她却没办吃到,因为绑着缰绳的笼头马嚼子,把她的下颚给堵住了。
我赶紧跑过过去,给她解开笼头,让她赶紧吃饭。这时我才发现,黑风的嘴唇边,都挂满了白色的泡沫。我一点一点的用干净一些,却任然带着血迹的衣袖,给黑风擦干净嘴边和鼻子上的白沫。轻轻的拍了拍黑风的脑袋,才又看到,黑风黑色的眼角,已经挂满了泪痕和眼屎,我又翻出衣袖的另一面,给她擦的干干净净,才让她在路边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