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纪文清刚刚的说法,解毒这事耽误不得,于是宋知意没有拒绝她回府取药的提议,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马车里陷入了罕见的沉默,宋知意正沉思着,却听到轻轻的一声:“宋知理在凉州怎么样了?”
“啊?”这问题太过直白和突然,让宋知意有些猝不及防。他抬眼望去,竟然在纪文清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怅惘。
纪文清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眨眨眼道:“宣平侯家的小公子不是离家出走去凉州了,放着清贵的公子哥不做,跑去边关军中当木匠。这也算是一桩奇闻了。你大哥有没有给你分享什么内幕,也说来和我听听。”她说完,就已经换上了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好奇地看着宋知意。这让他几乎要以为刚刚他听到的那稍显落寞的语调和看到的惆怅神情是错觉了。
宋知意想了想,道:“内幕倒是没什么,不过大哥在凉州很好。他在家书里说驻守边关虽辛苦,但凉州天高地广,可以荒漠中看日出月落,喝酒吃肉,也是在京城难得的快意。我都有些羡慕他了。”
“哈哈哈……”纪文清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子一抖一抖地道:“他是个莽撞的武夫,哪里会写这些东西,这怕不是小友你帮他总结的吧。”
宋知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心里却疑惑,上回宋知理出事,他明明通过收音机听到纪文清那时根本不打算搭救宋知理,怎么这回又关心起他这为大哥来了。莫非纪文清真的对宋知理有几分真情?
纪文清笑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似乎是看穿了宋知意心中所想,身子往后懒懒一靠,恢复了作为郡主的样子,道:“小友别多想,只是你大哥也算是我的故交了,今日偶然遇见你,便才想起他。”
“我知道。”宋知意配合地点点头,虽然总感觉纪文清这是越描越黑了,但他也无意深究旁人的感情。
……
王府很快就到了,纪文清没有再与宋知意同行,而是叫段苍带着他进了王府里的一间小院。院子中间有一小小少年正在练功,宋知意很快就认出他来,是上回在书斋中遇到的小段,他长高了不少,容貌也有些变化。
可小段显然没有认出宋知意,他朝段苍走来,道:“阿姐,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姑娘的客人,宋公子,你去给宋公子泡杯茶,我去取姑娘交待我拿的东西。”
宋知意被小段领着进了屋,他环顾了一圈,屋内布置古拙,凡是有桌柜的地方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看着都是那位段苍姑娘的。宋知意仔细注意着避开这些瓶罐,免得厚重的冬衣将其碰倒,有些艰难地找到椅子坐下。
小段倒是身姿轻盈地在其间穿梭,不一会儿便给宋知意倒来一杯茶,道:“宋公子请用。”
“多谢,”宋知意接过茶,轻抿了一口,发现这茶的味道很是奇特,与他往常喝的茶都不同,好奇道:“这茶是什么茶?”
“这是南疆的白玉茶。”
宋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论是看穿着口音还是饮食习惯,这姐弟两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南疆民,他曾读过一本叫做《大周风物志》的书,里面写到南疆民对外来的人或物很是排斥,一辈子都不愿踏出南疆的土地,可这两人不但愿意随纪文清上京,还对她忠心耿耿,真是稀奇。
很快,段苍便拿着两盆植物来了,那植物长着圆形的叶片,有淡紫色的花苞掩藏其间。
“这是紫丁,闻其花香可解南薰草之毒。公子回去将这紫丁在有炭火的温暖房间中放一晚,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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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也打算在府学里住下了。”
江守徽听了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道:“那我先陪你把物什放到厢房里去吧,离教谕来还有一会儿。”
宋知意先前偶尔会在厢房休息过,里面有一些生活用品,他这次带的东西也不多,放下那几盆紫丁后便只剩下一个包裹,其中给江守徽准备的枸杞之类的药占了大头。是以他摇摇头道:“不必,先放在这儿,等放学后顺路带回去就是。”又拿出给江守徽带的枸杞黄芪茶,道:“你喝完了来我这打新的便是,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江守徽接过,低头看了看那圆肚子葫芦,又抬眼对宋知意道:“三表哥,你既然搬来府学了,就不麻烦你了,我现在很精神,照顾自己没问题。”
宋知意咧嘴一笑,道:“没事,我这个人嘴挑,先前每喝完家中带来的水都要去府学旁的蜜罐胡同买甜水的,现在搬进来后,少不得天天都要去,到时候帮你捎带一份便是。”
京城中的井水多咸或苦,少有甜水井,于是便会有水夫挑着从甜水井中打出来的水四处兜售。顺天府学旁的胡同就有一口罕见的甜水井,所以才得了这“蜜罐胡同”的名儿。宋知意此前的确去那儿买过水,他知道那的水是正常的。
“可是……”江守徽还没来得及拒绝,教室中就突然有学子惊呼道:“这是什么香味?我刚刚读书时还觉得困,闻到此味竟然好上许多。”
有人好心提醒道:“是宋公子带过来的花,他说这花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我刚刚闻了也觉得颇有效果。”
“宋公子真是与人为善,乐于助人,胸怀大义啊。马上就要岁考了,多亏有宋公子带来的话,不然我都没法好好复习了。”学子们纷纷聚集到宋知意身边开始感谢他,而在这纷杂的目光中,宋知意明显感觉到其中一道视线是揣着恶意的,与那日他去校场前感受到的视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