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回手挡下,腹部猝不及防吃了一拳,弓身向后退去,腹部伤口撕裂,血花慢慢绽放,容瑾见状挑起眉头看他,一连十几剑向白衣男子劈去,紧密的剑势逼得白衣男子大汗淋漓,白衣染了血班,犹如红梅于雪中绽放盛开。
只要拔了毒牙,再毒的蛇也是麻绳一条,容瑾握着剑柄重重在白衣男子手腕穴位上一砸,后者吃痛失手脱剑,剑锋上挑,那把剑在空中被容瑾用蛮力硬生生劈成两半,白衣男子瞳孔骤缩,只是一瞬,挑、劈、刺,再回神,剑尖直逼左眼。
“你的眼睛,我不喜欢。”容瑾用嘴咬开火折子,向后抛到草地里,火星吃到燃物顿时拔地而起,迅速围绕杂草丛生的方向吞噬,他眼中带着不羁的笑意,“求我,就放你一马。”
“所以,你要挖我的眼睛?”白衣男子笑意盈盈,丝毫不惧,说着求人的话却没有求人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病弱的原因,话语带着几分魅,“求你,放我一马。”
容瑾用门板在杂草中压出一道隔离带,火势蔓延到身后的位置就停下,顺着西风转向吞没身后的半片房屋,火越烧越大。
“起火了。”远处传来杂乱的喊叫声,住在附近的人正赶来救火,容瑾瞥了眼白衣男子,如一片羽毛轻飘飘跃上屋檐,跑了,当真是放他一马。
白衣男子低声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上去。
失火的地方闹喊成一片,声音越来越远,容瑾跑出一段距离,发现身后还跟着尾巴,想着能避则避,不料前头正好赶来了人影,挡住了去路。
拳头不打招呼地直砸门面,容瑾向后翻身避开这拳,看清来着是谁,露出一抹笑:“方兄。”
方禛冷着脸瞧他,手腕处是红的,看着像是卸掉了手挣扎出来,唠家常般喊容瑾:“容兄,可让我好找,孩子在家没饭吃饿得慌,你在外可玩得快活?”
后边赶来的白衣男子不巧把这句话听了进去,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
“哟,新找的契兄?”方禛不顾死活地说着疯话,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容兄,风流。”
“鄙人卫疏越,”白衣男子浅浅鞠一礼,瞟了眼容瑾才说,“没有龙阳之好。”
容瑾听不得这种胡话,面上的笑差点挂不住,眼神里的狠厉之气未褪:“方兄莫要说笑了,我虽不爱裙衩爱檀郞,却也不喜这样的。”
卫疏越无意卷入别人家事,况且他身上的伤崩裂不宜久留,见势不对就想跑:“卫某无意打搅二位家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方禛看热闹不嫌事大,见人走后贱兮兮地补了句:“哟,小媳妇儿跑喽,这下连结契的人都没有了。”
容瑾懒得理会他那低级恶趣味,懒懒地撩起眼皮,拿出从王乞丐家摸出的那几页记账的纸,走到方禛身边递给他:“本来想让你看着那群小孩。这是王乞丐家里找到仅存的几份账。”
“仅存的几张?”方禛瞥了他一眼,接过账本仔细看,“你该不会想说,王乞丐就是因为这几张纸死的吧?”
“饿殍载途,如何不是?”容瑾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仔细去看上面记录的每一笔开销,“上面几乎覆盖了从去年四月到五月的开销,放在阙都,这里一块白面馒头的重量都该压死人。”
“可他们不是说八月份王乞丐和孙姐儿还出现在了街上?”方禛挑起眼皮看他,“剩下的呢?”
“烧了。”容瑾神情淡漠,仿佛此时说的事确与他无关,九子口巷火光冲天,他淡然一说,“去的时候来不及看,便听见有人喊着火了,再出来东西就烧得差不多了。”
“如此……”方禛将信将疑地与之对视,他看不出容瑾眼底藏匿的东西,抬手从容瑾手中拿回自己的佩剑,只道,“既然危险,容兄下次还是小心为上,千万别再单独行动了。”
“事已至此,我以为方兄再不愿意去找县官,也该认清状况,”容瑾轻声道,“上面只说永平饥荒为天灾,可你我却知是为人祸,此事已经不是你我想暗查就能查明白的。”
“人证物证具在,为何不能查?”方禛手里捏着的是永平物价,再把那串铜钱和小孩带回阙都,到时上面查下来自然是八大钱监和铸造司的职。
“但你别忘了,皇上是如何说的,”容瑾不紧不慢地说着,“一是遏制且杜绝菜人,二是彻查永平饥荒。”
“饥荒你我都明白了,可疫病呢?二月份走的那两纲粮食最后进了谁的肚子?朝堂赈灾怎就吃死了一片人,三年义仓说空就空?”容瑾眯起眼睛,微微摇摇头,“就在昨日夜里,你我刚看见村口的小孩才被下锅烹煮,这些事解决了吗?”
方禛一时语塞。
“只要这些事都明了有个交代,官币的事我们上报朝堂,到时想怎么查都可以,”容瑾继续道,“方兄,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心里掂量清楚,这菜人乱象还要它持续多久?”
方禛被他说动,仔细回想,容瑾始终都没忘他们来这的最终目的,他才是那个进了狐狸镇被狐狸蛊惑的真书生。
“你觉得应当如何?”方禛深吸一口气,将这几页账本对折塞到怀里。
“永平县乱成一锅粥了,都不见官府的人出来抚慰民众,你就不好奇这些天他在做什么吗?”容瑾轻声说着,“是时候见见这位永平县令了。”
“看来皇上没挑错人。”方禛慢慢笑了起来,奉承他两句,“容兄的学识远见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谬赞。”容瑾跟着哈哈一笑,顺嘴提及许久不见的侍卫,“你身边跟着的那人呢,从昨夜就没瞧见了吧。”
“我让他在邸舍待着,现在正看着那几个小孩儿。”方禛转身往前走,“那几个孩子饿坏了,有的吃就不会乱跑。”
“模样瞧着都挺机灵聪慧,待事情解决,你想如何处置?”容瑾和他并肩走在街上。
“方家不差几口饭,带回去当半个儿子养就是。”方禛不差钱,养四个人跟养四只蚂蚱一样轻松。
容瑾就不该多嘴问这句,只道:“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