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往肚里填草的，稀奇了。”广秉往前探头一瞧，“粮都宛城与西岐之间隔着个莞城和西南粮道，睢城最不缺钱，年年从港口走货赚的税银都够养活四大营，莫非是荆州闹了饥荒？”
“怎就是荆州？覃州不也靠商道走货，二州城商道从覃州到荆州再到睢城港口，你以为荆州就少赚了？”纳兰清抽出短刃，上前挑开那堆染血的稻草。
广秉天真发问：“有钱还能饿死？”
魏延玉接话道：“天下，人穷，的穷，富的富，你，看睢城号，称第二钱都，可城，南旮旯，地可是穷，困潦倒，一叶，障目，以，偏概全的事，多了。”
魏延玉出生荆州乡野，饿肚子的事他最清楚，就算是瓷都荆州也不是人人都能靠烧瓷发家，他在那摸爬滚打饿了十几年肚子，好不容易学了点本领进军营混口饭吃，根本听不得广秉这种不过脑的风凉话。
“竟有此事？”广秉出身不错，祖上三代从军，最高的做到将军，吃的都是皇粮，除了行军打仗其他一概不知。
“睢城富，庶，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可关那些不，挨商，道不，沾港口，的地方何，干？富商赚，的钱又不，会施舍给，乡野。”魏延玉略微有些无语，将手上的羊肠手套摘了，“蠢，笨。”
广秉作势要跟魏延玉争，纳兰清毫不犹豫打断道：“派几个人顺着河道往上排查，若不是衎州的事，回去我便写封折子送去阙都，继续放任他们往河里抛尸迟早生出瘟疫。”
“若和先前的一样没人认领，就找个地烧了。”纳兰清垂眸瞥了眼尸体，抬手将他的双目阖上。
早朝时，户部尚书白堇康有事启奏。
“仓司派去睢城南赈灾的粮食于昨日已安全送达，据回信，永平菜人情况暂得到缓解，但仍不明饥荒根源。”白堇康两鬓染霜，眉眼垂得很低，天生老态，他是容氏案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的老臣。
“朕记得睢城米粮每年都是从莞城，荆州定量进来的，如今二州不向睢城出货，改自产自销了吗？”高琢撩起眼皮，眉间疲态不减。
“货是有出的，只是二州不再向睢城出上等粮，睢城进口粮食也比往年少了许多……”白堇康顿了顿，身子往下欠几分，“说是……没钱了。”
“荒唐！”高琢一掌拍在扶手上，声音顿时拔高，“睢城前年税收已有赶超阙都之势，近年前更是压了阙都一头，如今发生了菜人等荒唐事，地方官员不想着如何制止却搁这来哭穷，感情这些钱都是进了你们的口袋，把你们养的肥头大耳不知死活。”
“陛下息怒，近年睢城纺织业兴欣，五城二岐的布匹皆由睢城贾、叶家等四大家供应，可年末起四大家相继北迁，出口的货也比以往要少，加上闹了三月饥荒，经济也不景气了，上月清算各州，怕是连东岐也比不过了。”白堇康心跳如雷，额角冒出细细冷汗，饶是当朝太后是他亲堂妹也壮不起他那鼠胆。
高琢最忌贪官污吏，眼下睢城南饥荒之事尚不明确，各司浑水摸鱼不知从中抽了多少油水，朝廷派去赈灾的粮食真正到睢城永平的又有多少？
各官对此事皆是能避则避，打着这个节骨眼触永治帝霉头，这不妥妥送命。
“朕还未劝分，他们倒好，嗅着味儿不对了就夹着尾巴跑了……”高琢抬手重重捶在扶手，接连三下愣是说不出下半句话，已气急了，话还未说完便咳了起来。
“陛下息怒。”一旁的费佐谦弓着身子急忙给他顺气。
白堇康跟着噤声，堂上无一人敢继续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龙椅上的人。
虽说高琢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日夜操劳，白日朝政夜晚后宫，再硬朗的身子也吃不消，靠补药续着身子不是个事，迟早要垮掉，届时阙都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只见费佐谦俯身将耳朵贴近高琢，似听了几句话，费佐谦立马站直了身子高声道：“退朝——”
纵白堇康还想说些什么，向左一看与右相方士忠视线交撞，见方士忠小弧度地摇摇头，他也只能作罢。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道。
晨阳殿，高琢面色发白双目放空，此时再看与先前大殿上坐的那位竟是两幅模样，嘴唇皲裂，微微一扯便往外渗血，眼下乌青越发明显，瞧着像几夜没睡般。
高琢失了力，靠三两个内侍搀着扶着才躺到床上。
“陛下这是操劳过度，身子受不住了，加上近日夜晚寒凉受了点风，不打紧，不打紧。”姜太医慢慢看向费佐谦，询问道，“陛下可还在服用补汤？效果如何？”
“都有喝着呢，服用后效果甚好，身轻矫健，体内如有神气升腾运转，飘飘若神人。”费佐谦往高琢那边看了两三眼，高琢已然不省人事。
“陛下忧思过甚，内耗严重，那补药有用就继续服用，改三天一次。”姜太医缓缓起身，费佐谦往外边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