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拿的?”李橖顿了一下,顺便用手挤了一下湿衣服,上面滴落了几滴水珠:“因为这个茶叶蛋吗?” “大姐儿,咱家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是不能做的,你可不能为了这一百块钱连前途都不要了。” “逆女!”又是一个闪亮的巴掌。 李橖的双颊被打得通红,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就要险险往后倒去,王婶子急忙扶住:“李当家的,小孩子年纪小,怎么受得住这样子打?” “咦?全身都湿了,大姐儿,这么冷的天咋不换件干衣裳?” 王婶子不确定的摸了几下,她将自己外面那件大衣拿了下来,就要披在李橖身上。 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奈何自家父亲像是被这娃子下了迷魂药,吵着闹着要过来,为了他的身体,只能自己来看看。 “王家的,孩子犯了错,偷了家里的钱,衣服指不定早上去哪里玩,弄湿的,你可别冷着了,赶紧回去照顾店里生意。”高棉芳转念一想,又问:“这鸡蛋可是你家的,大姐儿早上去买?是不是拿着一百块钱的大钞,上面还画着个x。” 王婶子跟高棉芳平常关系一般,街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唠嗑点家常,故王婶子才知李橖手脚不干净。 她听着这话,觉得有怪别扭的:“李家的,这蛋是我爸拿给大姐儿。” 高棉芬拉过王婶子,到了一旁:“王家的,孩子的事情别帮她掩藏,小时候偷针,长大的就是偷牛。” “对呀,王家婆娘,这娃子不好好管教,以后可不得了。”人群中有个嘴碎的朝着王婶子喊了一句。 “蛋是我爹给的,信不过大姐儿的人品,那我包子姐的名头是出来唬人的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爹对这娃子好,没话说,东西却是我家的。” 李橖真诚的向王婶子鞠了一躬:“王婶,谢谢您。” 她看向高棉芳,眼神变得锐利:“阿姨,钱确实不是我偷的,您看……” 脱掉外面那件湿透的冬衣,露出里面那件单薄,洗得泛白的毛衣,上面有几个补丁,看得出来打补丁的人技术并不好,线头也有些歪歪扭扭。 再仔细一看,衣服也是未干。 “这件冬衣是唯一有口袋,裤子没有口袋,家里面我住的地方,阿姨可以去找,或者拜托各位叔叔伯伯,得空去找一下。” 她说着,将冬衣的口袋弄了出来,非常的薄,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冷。 李橖身子一颤,不禁的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躯显得越发的楚楚可怜。 “大姐儿,你这不是为难阿姨吗?屋子里面早就找遍了,钱不知道被你藏在哪个旮旯里。”高棉芳铁青着脸。 李橖的眼神扫过众人,在一名神色有异的中年妇女那里停了下来,嘴角轻勾:“可是……” 她犹豫了一下,怯懦的看向李诚:“我在弟弟的书包里看到过好几张十块钱的。” 声音有些小,刚好入了所有人的耳。 李橖的亲生母亲在十年前病逝,高棉芳带过来了个男孩子,三岁的年纪,酷似李父。 李母是在十二年前得的病,两年后才撒手人寰,一个月之后李父就娶了高棉芳。 有的人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正是说的是李橖,而那名义上的弟弟更得李诚的疼爱。 随着时间渐长,孩子落了户口在李家,叫李耀,那模样也越发的像李诚,明眼人一见,便知其中原委。 李诚不厌烦:“别扯你弟弟身上。” 高棉芳不善地瞥向李橖:“大姐儿,耀儿什么样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成绩优异,打小就孝敬父母,对你爸一顶一的好。缺了钱,不会找家里要,倒是你……唉,以前就说过你,不要做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听?” “原来这大姐儿以前就偷过家里面的钱呀!” “等孩子们起来,要叫她们少和……不,是不要和李家大姐儿来往。” …… 高棉芳见目的达到,总结一句:“偷吃的就算了,我跟你爸会罩着你,但这钱万万不行。” 王婶子下意识退了几步,离李橖远点,这事情她清楚,也不小心看见。听其他人讲了下,才会让自家爹远离这样子的孩子。 那晚,她本来是去李家买东西,店里没人,她就往里头去,恰好见到李橖鬼鬼祟祟地拿着凳子要去拿东西,见她进来,吓得脸都白了。 “阿姨,拿家里的东西吃是偷吗?”李橖将冬衣晃了两下,披在了身上:“贼冷,您不信的话,楼上弟弟的书包里有钱,昨晚我不小心瞧见,他把我的晚餐和早餐给踩在地板上,今早吃还有沙子。” 她说着,指了一下地上垃圾的白袋子。 众人瞧去,里面有几层馒头屑,黑黑的,还沾着沙子,看着就反胃。 “这……”高棉芳被问住。 王婶子眉头一皱:“大姐儿,你早上就吃馒头吗?” “不是啊……”李橖脸色一红:“还喝了十几杯水,肚子大容易饿。”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都在长个子的时候,身体发育得快,平常没钱的人家也都会买点了补的,帮孩子养一养身体。 “能吃得饱吗?”王婶子总算明白他家爹为什么会三不五时的拿点东西给这孩子吃。 李橖垂下眼帘,摸着肚子:“王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拿王爷爷的鸡蛋。以往是饱的,两个馒头刚刚好,中午还能吃剩饭,今天一个馒头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诚斥责:“没吃饱,就去喝粥。” 顺着李橖的目光望去,店里面的桌子摆着一盘炒青菜,还有三个荷蛋包,配上隔壁家买的两条油条。 “真的吗?”她的话里带着小心翼翼,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这时楼上走下来个少年,样子和李诚有九分相似,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背着书包,穿着件崭新的冬衣,应该是没买多久,一双白色的板鞋,擦得贼亮。 “爸,妈,吃饭了。”他叫了一下,才发现门口站了许多人。 李诚对着李耀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和蔼:“儿子呀,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有点事情,要早点去学校。爸,你赶紧去吃饭,晚点还要开门做生意。妈,你也快点去吃,我帮你们舀粥。”李耀甜甜的朝众人一笑,他说:“阿姨,叔叔们早上好。” “耀儿,你这个姐姐手脚不老实,偷了家里的钱,还说是你拿的,这不,你刚好下来,可以和她当面对质。” 李耀猛的眼圈伸缩,诧异之后,连忙骂:“姐姐,你偷了家里面的钱,怎么能说是我!妈每天教我们要好好做人,不偷不抢,你怎么能这样子!” 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因为店里生意就走开了,但仍旧还围着几个人。 李橖抬头,她语气不急不慢:“弟,钱是你偷的,就在你书包里。你拿着这钱到黄婶那边买玩具,应该也在你书包里。” 前生,她亦是将她要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即便是同父异母。 经历了那些事之后,她方才明白,有些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还记得,就是李耀联合外人搞砸了她的事业,请了人来暗杀她,夺了她的家产。 连入土为安都不肯予她,甚至想一把火烧了她。 真好,重来一次,她认清了这个人的真面目。 寥寥几句让周围的人变了表情,或许在李耀走出来的 气氛凝固,这场戏的主角之一高棉芳嗤笑出声:“耀儿,打开来给你姐姐看看,做人呢?天在看。-” 她指着天,望着李诚:“诚哥,大姐儿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偷拿家中钱财,还污陷耀儿。” 人群之中不知谁先发出了疑惑声,高棉芳顺着他们目之所及看去,李耀整个脸都白了。 才十一岁的年纪,不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见众人眼光望来,面上早就落了怯,更别提他心中有鬼。 李橖暗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众人心中的那柄天平早已高下立判,这场戏将近结尾,让人唏嘘不已。 “上班族来了,散了去,做各家生意。”李诚目露凶光,眼里掺杂了几分意味不明的责怪。 那责怪分明是朝着李橖而去,要是没有她今早无故生了这个事端,怎会让邻里邻居白白看了笑话,而李耀之错,自是该罚,也不应是如此场面。 “爸,趁着离上学早,我在去打桶水吧。”李橖平日里早上打完水回来,要扫地,擦桌子,磨豆腐,打包豆浆,看店,等到时辰到了,在去上课。 这种情况,没人会在意她的去留吧。 果然,李诚对她不理不睬,高棉芳奢侈的吐出一个滚字。 朝着双龙潭的方向走去,李橖步伐加快,再过半个小时就要上课间操,赶得及的话,还能上早课。 云露笼罩之下的阳光慢慢的挣脱了束缚,点点西西照耀在这片土地上,一勺又一勺,一里又一里,方是到了个头。 踏过熟悉的土地,渐进家门,在学校与家之间只差这一里的时候,一群少年叼着个烟,身上画着左青龙右白虎。 李橖无视,欲向前走去,堪堪仅是几步,就听后面少年之中有人喝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