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看着他,迟疑片刻:“你追人家姑娘的时候,什么心情?”“我媳妇吗?”王海想了想:“那时候读大三呢,天天去宿舍楼底下接她吃饭,外面刮风下雨我都不走,眼睛一闭啊,满脑子的都是她……”等等。小王大夫福至心灵。那种脚踩不到平地的感觉没了,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清晰起来,他恍然大悟地看着池野:“你恋爱了!”似乎是不敢相信,王海又重复了一遍,直勾勾地盯着池野。妈呀,铁树开花。果不其然,这四个字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池野的脸立刻有些泛红,虽然他黑,看起来不明显,但王海敢用自己那已经岌岌可危的发际线起誓,这小子完蛋了,他坠入爱河了!亏他之前还以为池野有毛病!木头一个,对于情情爱爱的压根不开窍,同龄人拉小手亲嘴的时候,他忙着家里的一堆破事,顾不上也正常,后来日子都好了,眼瞅着二十郎当的人,也还单着哪。虽说长得凶了点,说不定,也有姑娘家好这口啊。但池野还是没对象。小王大夫是亲朋友,医者仁心,私下里还琢磨,别是他兄弟有点啥难言之隐,虽说看着浑身腱子肉结实得很,但也说不好嘛,毕竟人不可貌相,如果先天不足,那也没办法,若是后天之症,可不能讳病忌医。暗示几次,人家不搭理他。说来惭愧,那是因为池野压根没听懂。对于男人之间的黄段子和下流梗,他本能地嫌有点恶心。大哥长得糙,但大哥爱干净。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心理上,都有着和外表不符的小洁癖。后来王海趁着跟人出去泡温泉,偷摸着看了几眼,立马心跳跳地坐了回去。大概男人都有点劣根性,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所以小王大夫有点酸溜溜的,觉得哥们,你先天条件好成这样,单身这么久,不觉得浪费吗。郁闷得王海都不想管池野的个人问题了。随便。爱咋咋地。反正等这人结婚,小两口子的幸福在后头呢。池野的喉头有些紧,眼神飘忽,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认了。没有反驳,也没有笑骂王海的大惊失色,而是轻轻点下头,就红了耳朵。小王大夫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兄弟,有种,坦荡!“那你愁啥呢,啥时候领出来见见啊。”池野有点扭捏:“还没开始追呢……”王海再次受到了惊吓。“不是,你怂啥啊,”他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抬起胳膊揽着对方脖子,“这种事你不行动,万一人家特别受欢迎,被别人追走了咋整?不是,我还以为你都谈上,或者正在卯着劲追,结果就敢在心里想想,咂摸个味儿啊!”池野小声:“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王海越说越激动,“跟我说,哪家的姑娘啊,你得记住,必须送花送礼物,陪玩陪逛街,电影院买几张票,感情都是能慢慢升温的!”池野还在小声:“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小王大夫一捋袖子,激动得都要敲锣打鼓庆祝,他这个哥们好不容易芳心萌动,他哪怕脱一层皮,也要帮忙到底,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池野声音很轻:“可是,我不会。”他那么大的个头,王海跟他说个话都要踮脚,平日里端的是个不动声色的大哥范儿,都说池野靠得住,有他在,遇见天大的事都安心。可现在,却小心翼翼地说,他不会。王海呼吸都停止了一瞬。总而言之,他居然产生了种微妙的母爱之情。连调笑都不忍心了。舍不得。“没事,大家都是笨手笨脚的,”他绞尽脑汁地宽慰,“你得好好追,千万不能死缠烂打,别让人家觉得烦……毕竟你长得真有点凶,多笑笑啊,别那么吓人。”池野扁着嘴,没吭声。“去看点爱情电影,那种台湾的韩国的,”王海继续道,“看看里面恋爱怎么谈,惊喜啊小浪漫啥的,你要学会制造啊。”好像有点道理。“那我去租几张碟,”池野认真思考道,“也能拉着他一起看……找找感觉,对吧?”王海大手一挥:“租啥啊,咱初中同学那谁,不就是个电影发烧友,家里一堆呢。”池野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大哥害臊呢。都还没开始追,哪儿能大张旗鼓地让朋友都知道啊。俩人又叽叽咕咕地扯了好一会,听见外面传来声咳嗽,惊池野猛地回神,坏菜,佟怀青还在输着液呢!他俩声音也不大,没听到吧?佟怀青还真没听到。柔软的小毯子堆在膝头,他惬意地活动了下腰,人家都是春天容易犯困,他居然在秋天睡了好几个懒觉,针头埋在手背上,也不觉得疼,裹着四季桂香味的风迎面拂来,他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反正池野好像有事,在后面跟大夫说话。那就不着急。针头拔了,佟怀青按着棉球站起来,一时还有点腿麻,走路的时候速度就慢下来。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买菜的接孩子放学的,伴随着万家灯火和袅袅炊烟,小县城终于开始了忙碌的热闹。他俩还是走得不快,晃啊晃。池野也没催他,安静地跟在旁边。不说急着回去做饭的叔叔了,连一只瘸了腿的小狗都超过了他俩,主人在后面鼓掌打气,见着佟怀青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它车祸撞着啦,刚好没多久,要面子,嫌自个儿动起来丑,非得这样才愿意跑几步。”池野闻言,特认真地半蹲下去:“加油,往前冲!”小狗正扭头折回呢,见着铁塔似的池野,吓得“嗷呜”一声绊倒了,摔了个小小的狗啃泥。佟怀青在旁边,笑得肚子都疼啦。可把池野郁闷坏了。俩孩子的学校最近搞活动,准备迎国庆表演,放学时间往后推了点,他把人送回家,自己原地转了两圈,瓮声瓮气道:“你先歇着,我出去有点事。”佟怀青没多想:“嗯,那我等你。”等你。多浪漫的两个字啊。这意味着,他在家里。池野一路上,嘴角都没下来过。连风儿都知趣起来,吹起路边的垂柳,打在脸上也不疼,心被揉了把似的,痒痒酥酥。出来一趟,抓紧时间办正事。池野没好意思找自己朋友,就往市郊火车站跑,那里的小店多,什么样的碟片都能有。摩托在台阶处停下,池野随便找了个小小的音像店,进去就琳琅满目地眼花,老板正给他介绍呢,听见后面传来声惊呼:“大哥!”嗬,是个熟人。柴大牙。还跟着一帮子小青年。头发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啥色儿都有。就那个老爹在殡仪馆上班的,天天扛着个音箱在大晚上炸街,特别祸害。人家也来进货了。“大哥,”柴大牙自来熟,满是惊喜地凑上前,“你来买东西啊,找电影看呢?”池野淡定地直起身子:“不是,随便转转。”接着,就没再理会后面的乌乌泱泱,扭头就走。幸好还没来得及拿碟片。否则真解释不清。大哥即使看电影,也应该拿的是赌场豪门刀光剑影,而不是粉色少女爱心泡泡。就当是白跑一趟了。正走着呢,突然感觉前面有个人在打量自己。池野对目光很敏感,站住了,平静地看过去。果然,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四下打量着,鬼鬼祟祟地走到他面前。穿的有点奇怪,衣服很长,垂坠感很好。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