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交错间,杨怀深张弓搭箭,耳边却听到报讯人大声向那船上招呼:“主人!主人!”
一箭射出如流星,贯穿了一名贼匪的身体,伤了第二个人。
杨怀深转头。
零方君亦转头。
她虽穿着男装,梳着男子发髻,但火光下那一张雪白的面孔杨怀深怎能忘得了。
时间流速刹那凝滞,缓慢。
零方君看到杨怀深的嘴唇微动,那口型是——斐娘。
杨怀深也看到零方君的嘴唇微动,那口型是——二郎。
他们看到了彼此晦暗不明的眸光。
两船刹那交错,飞速脱离。
战阵之前,杨怀深不敢分散精神,他转过头来,拔刀指向敌船:“登船!”
林斐的船减缓了速度,她站在船尾遥望。
她看着官军无数道钢索铁爪抛向敌船,扒住了船舷,贴近,搭栅板,登船。甚至有些人根本没走舢板,直接从一条船跳到了另一条船上。
杨怀深便是这样跳过去的。
林斐看着这一场厮杀,直到结束。
再见到杨怀深的时候,他身上脸上都有血迹。林斐递过去一条投过的湿手巾。
杨怀深接过,擦脸,问:“怎么是你?”
林斐道:“我知附近有官军,没想到是你。”
杨怀深打量她:“你就是零方君?”
林斐道:“是。”
杨怀深把手巾丢还给她:“你日子过得挺快活。”
林斐打量他,眼前这个杨怀深,不像她那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前夫,倒更像少时那个章台走马的风流少年郎。只是姿态刻意。
她道:“是,我很快活。我这一辈子,大概就是这几年最快活。”
杨怀深咬牙。
“二郎。”林斐道,“你还没想开吗?”
杨怀深冷笑:“我娇妻美妾,儿女双全,功成名就,我有什么可想不开。”
“那就好。”林斐道,“我就怕二郎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杨怀深问:“什么道理?”
林斐道:“并不因为你好,别人便一定会爱你。也不因为你深情,对方就一定会回应这深情。你是个很好、很重情的男人,我很知道,只我始终爱不上你,实也没办法。”
杨怀深道:“则你到底为什么爱高大郎?我实不觉得他哪里胜过我。”
林斐无奈道:“我早说过,他并没有胜过你。我也已经几乎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杨怀深恨道:“你实是个没心没肺的薄情女人。”
“正是。”林斐道,“我这两年渐渐明白了,其实我对男人与情爱,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从前,作为女郎,我被要求必须去爱谁或者嫁谁,并没有别的选项。”
杨怀深突然无力。
林斐看他模样,心终于还是软了一分,道:“或许我与二郎,相遇时间不对。二郎娶我时明明已经功成名就,在我心中,却始终觉得你是当年章台走马的少年。我知二郎本事,今天才第一次亲见。二郎的风采,着实令我心折。倘若我们今日是初遇,或许我便会爱上二郎也说不定。”
杨怀深道:“你只是安慰我。”
林斐笑起来。
火光下,她一身青衫,革带束腰。玉树临风,英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