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祂握住了陶乐思的手。陶乐思还没有来得及表示疑问,她就觉得身体从这个狭小、肮脏,总是散发着鱼腥味的码头上飞了上去,穿过层层夏日晚上炎热的空气,陶乐思低下头,看着脚下黑色的海水,海浪仿佛泛着微光。
乌利尔并没有带着她飞得更高,他们就在海面上飞着,陶乐思很不合时宜地觉得,他们两人就像是在海上盘旋的无人机。
“我曾经试过去爱凡人,”乌利尔对陶乐思说,祂飞行的速度很慢,风并不大,所以祂说得话陶乐思总是能够听得十分清楚,“而且我确信我爱上了这个人。但是,爱情会褪色的,激情也会。”
“你爱上过很多人吗?”陶乐思问。
她有一中感觉,乌利尔爱上过,或者是被爱上的次数应该会比她所想象得更多,而且乌利尔应该还男女不忌,毕竟祂本身并没有性别。
“并没有很多,我的女士,”乌利尔温和地说,“在我漫长的岁月里,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乐思看着云层和海面,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离海岸线很远了,只能隐约看到城市的灯火,像是被拉成一条细长的线。她想起希尔达坐在窗前,垂下头的模样,而那个场景,仿佛已经永远镌刻在她的心里了。
“那么,什么事情会你所在意的?”陶乐思问乌利尔。
乌利尔沉默了一段时间,他们仍在在海面上飞行着,如果是个好天气,陶乐思应该还能看到其他美丽的岛屿,但是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她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乌利尔,这位上帝的使者回答了陶乐思:“我也不知道,我的女士。”
“漫长的生命会让人厌世,而无休止的感情也会让人感到疲惫,”陶乐思轻轻地叹息着,此时她相信她仍然深爱着希尔达,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松一口气,“虽然我不太相信你是专程来到这里的,但是,谢谢你。”
乌利尔转头,又看了陶乐思一眼。
“如果我是专程来到这里的呢?”
陶乐思的嘴比她的脑子还快:“这里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地方,我相信你会在这里玩得开心的。”
陶乐思回到她和希尔达下榻的酒店前时,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她一会儿在想着乌利尔最后问她的问题,一会儿脑海中又浮现出希尔达的脸,苍白、严肃的,像是油画的肖像。
她觉得自己现在头发被风吹乱了,形象应该很不好看。如果她一走进房间,就被希尔达用一个玻璃杯给砸出去,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到乌利尔给自己另外安排个住处。
但是室内很安静。台灯亮着,希尔达依然斜靠在窗前,一本书放在她的膝盖上。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依然坐在那里。陶乐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她一手支撑着窗台,坐在那里睡着了。
陶乐思拿走了希尔达手里的书,放在窗台上。然后她在希尔达面前跪下来,把头轻轻枕在希尔达的腿上。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夜深了,好像周围一切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陶乐思感觉到希尔达好像动了一下,她被惊醒了。她依然枕着希尔达的膝头,一动不动。于是希尔达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回来了吗,桃乐丝?”她低声问。
“对,我回来了。”因为将脸埋在希尔达的衣物之中,陶乐思说话瓮声瓮气。
她以为希尔达接下来会说“你还有脸回来”,但是希尔达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一会儿,希尔达说道:“你累了吗?”
“不,并不累。”陶乐思回答。
“天气很热。”
“对,是很热。”
两个人又陷入到一中奇怪的沉默气氛中了。于是这样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希尔达说:“桃乐丝,我爱你。”
“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陶乐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希尔达。
无需道歉、解释,她仿佛能够明白希尔达试图告诉她的所有,就像是她们之间拥有心电感应一样。
海风与夜色同样温柔。乌利尔的事情已经暂时被陶乐思忘掉了,还有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随着夜色渐渐沉入海底。
“我爱你,夫人,我一直都很爱你。”陶乐思说着,低下头,将吻印在了希尔达的额头上。乐曲敲下了最后一个重音,一场漫长的舞蹈,堪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