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山庄前马车云集,因为大雪,无序地挤在门口。
高家的仆从正在大门口迎客,含笑将宾客一个接着一个往庄子里头引。蓝唯唯的马车慢了一步,一辆马车插在宋家两辆马车之间。李菲等不及,怂恿着宋雨珊抛下后面的蓝唯唯先进去。
宋雨珊有些觉得不好,但又实在着急山庄里头的样子。也没多想,忙不迭就随表姐先下马车。
小厮赶着她的马车去了后面的马厩,留蓝唯唯的马车不尴不尬地夹在吏部尚书府的马车和临安郡王府马车之间。宽敞的青皮大马车安静地停着,车顶一层薄薄的积雪。虽说挂得是宋家的家徽,但马车内外布置的都是依照蓝家的标准布置的,低调而奢华。
路过的马车无数,瞧见了,不免多看一眼。
外头的大雪不知何时小了些,风也停了。
女宾们花枝招展地在各自家中兄长仆从的陪同下,正聚在一处寒暄。庄子门前的积雪早上刚铲过,因着小雪又铺了薄薄的一层。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主子,遇到相熟世家的公子,姑娘们含羞地侧身福了福礼。
高家操持的赏梅宴明面上邀请的是同龄的姑娘们,但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只身前往。毕竟是出门在外三四日,都是默许家中适龄的兄弟想陪。红梅山庄也准备了男宾休息的客房,高家还派了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倒也不怕男女授受不清。
车夫已经停好了车,取来车蹬子放在门边,正举着一把伞在马车外头候着。
“主子,三姑娘跟表姑娘已经先行进去了,咱们是不是也快些?”
说话的车夫是蓝唯唯从蓝家带过来的,陪房林妈妈的相公,蓝唯唯往日用惯的车夫。因着伺候的时日久了,说话很有几分亲近的味道。
“三姑娘怎么自个儿进去了?咱们主子还在这等她呢!”连翘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很是不高兴。
这宋家不知怎么回事,从上至下,就没一个做事有章程的。
宋老夫人死要面子不管事,宋夫人就因为新媳妇儿次日称病没给她敬茶,自持身份连新媳妇儿的面都不乐意见。宋家姑爷就更离谱了,几次三番入霜华院都略过主屋,跟个冒牌货打得火热……瞧着正常些的三姑娘,结果也是个没规矩的!新嫂子说抛下就抛下!
丁香听这话就笑了,她压低了嗓音刺道:“她要进去便让她进去呗,难不成咱们主子出门一趟还得替宋家看孩子?没咱们主子撑场面,宋家在那些勋贵跟前难道还有多大体面不成?”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连翘虽然也是这么觉得,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分寸。嫁人了,到底跟在蓝家做姑娘时候有区别,“咱们主子嫁入宋家,如今也是宋家媳妇。跟宋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三姑娘出了什么丑,咱们主子脸上也不好看。”
说着,她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蓝唯唯,“主子?”
“无碍。”只要不会掉块肉,丢脸也是丢宋家人的脸,无所谓。蓝唯唯掀了车窗帘子往外打量了一眼,刚张口说了两个字,一口冷风灌进喉咙里。这冰寒刺骨的冷风给她呛的,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鼻腔仿佛迅速结了冰,生疼的感觉再次提醒了她,她果然是个南方人。
“先进去吧。”
既然宋雨珊已经领着李菲先进院子了,也没有在这里等的必要。蓝唯唯扶着连翘的胳膊下了马车。赶紧裹紧兜帽,快步往台阶上走去。
宋家的马车在这些马车中十分陌生。毕竟拿到高家请帖来参宴的都是相熟的世家,即便不算太相熟,但在各家的宴上都碰过面儿。宋家才搬入京城一年多,宋夫人又至今为止没在贵妇人圈子走动过,见陌生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行色匆匆的模样,自然显得突兀。
不过贵子贵女们只是悄悄投来打量的眼神,并不明显。敏锐的人会察觉,但蓝唯唯实在冷得厉害,只想快点进去暖和一下,连个眼风都懒得给。
这态度叫人好奇,几个姑娘凑在一起不免猜起了蓝唯唯的身份。
“家徽瞧着像是生人,去岁吴国公回京述职,宋家一家子搬回京城。许是宋家的姑娘……”其中一个通晓时政的公子冬日里拿了一把纸扇敲了敲手掌,猜测了一句。
“宋家?吴国公?没听说过。”姑娘们哪里知晓什么吴国公,但既然是国公,那就是有爵位的人家。
“难道是新贵?”
“宋家不算新贵,宋家也算两朝元老了。”
低沉的嗓音突兀地插进来,说话的几人抬眸一看。远处一个一身鸦青色长袄的金冠公子从风雪中走出来,高挑的身形显得极为俊逸。他才说一句话,几个姑娘就一个个都红了脸。这金冠公子见状弯了弯漂亮的桃花眼,见怪不怪了。
他走得不快,小厮举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主仆二人只是随意地走动,便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只是宋大人领着一家子去关外守了十几年边关,淡出了京城的圈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