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纪家往后的日子才热闹着呢。
“不能吧?”其他的人嘴上说着“不能吧”,神色却极为兴奋,小声又说:“我说纪沉江今天怎么回家了,他往常都是在学校住的。”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朋友又说:“据说纪总还要把人直接送国外念书呢!我擦,纪沉江的弟弟,应该也是个猛人吧?”
纪沉江是他们圈里公认的不好惹,能在纪沉江的眼皮子底下进纪家的人,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门板钻进洗手间里,就连流水声都盖不住。
正在洗手的纪沉江猛地将洗手池上的洗发水瓶甩到木门上,木门“砰”的一颤,客厅里的人终于闭上了嘴。
站在镜子前的纪沉江冷冷的睁开了眼。
在他面前的洗手台镜子里映着他的脸。
纪沉江长得像纪远天,生了一张风流恣意的脸,又得了一双顾盼潋滟的丹凤眼,却因为深陷的眼窝和过于冷漠的表情而显得阴鸷,他眯着眼睛看着镜面,却仿佛透过那面镜子,看到了今天被他掐着脖子收拾的杂种。
鹿啾啾。
他不知道那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私生子,也不知道那杂种哪儿来那么大本事让纪远天松口进了纪家的门,他只知道一件事。
今天,他已经警告过这个杂种了。
等他明天回家再看到鹿啾啾,他就亲手打断这个杂种的腿,然后拖到贺氏公司,让纪远天好好看看,只要有他纪沉江一天在,纪远天就别想把那些腌臜东西带进来。
但纪沉江并没有等到明天。
因为当天晚上,他跟一帮面和心不合的狐朋狗友喝到半夜,自己又寻摸着回了纪家。
他到纪家的时候,别墅客厅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人。
早些年,他们家这小别墅其实还算是温馨。
那时候纪远天野心还没暴露,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回来哄着他写作业,他妈妈和朋友们逛街回来,拉着纪远天讲八卦,讲到高兴的地方,就弯下腰来,低头捏着纪沉江的脸,问他:“我们小沉江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啊?”
纪沉江写着作业,一板一眼的回:“我还小,要好好学习。”
妈妈就咯咯笑,笑声从窗户上飘出来,传到花园里,也钻到了花园外面、醉的跟条野狗似得纪沉江的耳朵里。
纪沉江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他跟着那笑声走到窗口,隔着一扇窗户,看见了里面的其乐融融。
他看见了纪远天。
纪远天年过四十了,正是一个男人沉淀到极致的时候,散发出致命的男人魅力的时候,他生了一副极好的骨相,不显老,反而极有气势,坐着的时候渊渟岳峙,穿着一身西装、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和鼓励的神色,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
鹿啾啾正在弹吉他。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像是给皇帝献曲一样,兴奋地抱着吉他开始弹。
他弹的是个很简单的小曲子,毕竟他也没专业的学过,但是他身上带着的那股讨好劲儿让纪远天很喜欢。
纪远天就像是一个操控着命运的王一样,愉悦的看着鹿啾啾笨拙的弹奏,一曲终了,纪远天点了点头,给予他吝啬的赞美。
“很好。”像是安抚一只小狗狗一样,纪远天丢了根骨头过去:“想学吉他的话,过几天我给你找个老师。”
鹿啾啾红着脸点头。
纪叔叔很忙,但是还来抽空看他,他高兴地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摆了。
纪远天却没再说,他本来也就是来看一眼,见鹿啾啾还算适应,就起身要走。
鹿啾啾抱着大吉他,乖乖的跟在纪远天的身后走,脑袋一直垂着,眼睛紧跟着纪远天的黑色皮鞋。
他看上去好像乖巧懂事的样子,但涨得通红的脸蛋却暴露了他兴奋的内心,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他一直送到别墅门口,一路上都傻兮兮的捧着吉他,等纪叔叔坐上车走了,他又抱着大吉他蹦蹦哒哒的往回走。
只是在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鹿啾啾的美梦破碎了。
他看见在客厅的窗户下面躺着个人,对方手里还拿着个啤酒瓶子,穿着一身和夜色融成一体的黑色运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