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回到住处的时候,高洵之和虞绍燮还在这里等着。
萧融忍不住问他们:“二位没有公务要处理吗?”
高洵之和虞绍燮异口同声的回答他:“早上处理过了。”
萧融:“…………”
啊对,他把早上睡过去了。
自觉理亏,萧融坐下来,一脸镇定的用手指扒拉盘子里的杨梅。
五月已经有应季的水果出现了,大街小巷中都是叫卖的小贩,不过如今水果种植业还没有形成规模,多是世家大族在自家庄子中种了,然后供给自家的主人吃。城里百姓吃的都是农户一早从山上采的,水灵灵,口感较清甜。
当然,清甜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对于吃惯了大棚产品、甜到齁人的水果的萧融来说,这时代的所有水果尝起来都没什么味道。
不过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之前在雁门郡,萧融哪怕想吃水果也吃不到,如今餐桌上的食物已经算是十分丰盛了。
要么特酸,要么就没什么味,甜丝丝的水果也有,就是非常少,而且可遇不可求。如今粮食才是扼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双大手,哪怕萧融想发展水果种植,如今也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萧融这动作有些失礼,身为士人,怎么能把玩食物呢,不过高洵之活的年月太长久了,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而虞绍燮虽然不受控制的看向了萧融的手,但一想到萧弟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他就下意识的给萧融找借口,凡大才者皆与常人不同,自然不能用常人之规矩去点评他。
……
高洵之问萧融事情办的怎么样,今日和黄言炅相见,他有没有说些什么,萧融简明扼要的复述了一遍,然后他就看到高洵之的眼神开始发愣。
萧融:“?”
怎么了?
在他的设想中高洵之应该露出十分疑惑的反应才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其实虞绍燮的心里也很是复杂,他还没想清楚自己的想法呢,一看高洵之是这个样子,而萧融已经起疑了,虞绍燮心里一个咯噔,立刻开口:“萧弟这是要用连环计?”
虞绍燮一出声,高洵之就回过神了,他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所以遮掩般的低下了头。
萧融古怪的看了一眼高洵之,然后才嗯了一声:“诱使黄言炅出兵,这是额外的好处,可以消耗他的兵马,同时让他离开宁州一段时间,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黄言炅将宁州纳入囊中,也不过是近期的事情,只要他走了,他的后方就一定会出现一些问题,不管问题是大是小,只要他那边乱了,那就对咱们有好处。”
“至于我把他叫来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拿到他黄家的这份大礼,有了这份大礼,之后面见孙仁栾与陛下,我们就有话可说、不再是无的放矢了。丞相,鲜卑如今不止是所有中原人的仇敌,还是我们同南雍之间的一道缓冲地带,等鲜卑没有了,南北和平共处的局面会立刻被打破,大战也一触即发
。我知大王不惧战斗(),可无论如何南雍都是百姓眼中的正统?()?[(),和南雍打起来,我们立刻就会陷入乱臣贼子的地位当中,这对大王十分的不利,届时便不止是百姓,士人、贵族、世家,全天下的人都会视镇北军为豺狼虎豹,因此,这一战能避免的话,就还是尽量避免吧。”
高洵之拧着眉不说话,虞绍燮却被萧融吸引的好奇起来:“那黄家这份大礼的作用是?”
萧融笑了笑:“让黄家出现在国舅和陛下的视野当中,代替鲜卑成为下一个南北之间的缓冲带。黄家虽然于大王有恩,可黄言炅同大王水火不容,这恰好是孙仁栾也知道的事,南雍如今的处境不比咱们强多少,他们背后的敌人也是多如牛毛,要知道黄言炅的地盘可是南雍的土地,比起远在淮水另一侧的大王,显然还是黄言炅更能威胁到南雍朝廷。”
虞绍燮恍悟的点点头:“且因黄言炅身份特殊,大王并不会帮助他,南雍朝廷对大王也就能放心一阵子了。”
萧融伸出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他笑着说:“没错!我知大王要成大事的话,必然要同南雍朝廷对上,然而这怎么对,也是有区别的。朝廷可以是敌人,陛下不可以是,此时我们借用其他势力,让南雍不要把咱们当成眼中钉,而在南雍朝廷与其他势力斗争的时候,不论内部还是外部,气氛都必然十分紧张,人若成了惊弓之鸟,就会犯许许多多的错误,而他们犯错误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虞绍燮眨眨眼,他问萧融:“萧弟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以静制动,在合适的时机,做那勤王护驾之人?”
萧融肯定的点点头。
虞绍燮忍不住的笑起来,虽说他离开南雍选择来到镇北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抛弃了朝廷,可抛弃朝廷不等于抛弃皇族,在内心深处,虞绍燮还是希望贺家人能够立起来,将这风雨飘摇的局面彻底稳住,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他一定会狂喜着回到南雍,或是他更怀念的长安。
多数士人的想法都是跟虞绍燮一样的,他们认为世上充满了乱臣贼子,本来好好的朝廷就是被这群人才折腾的乌烟瘴气,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他们的怒火永远都指向大臣,却不会指向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当然,如今的小皇帝确实是十分无辜,他太小了,也什么都没做过,但这群人的想法不止是这几年形成的,哪怕那个蠢笨如猪的光嘉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人只要想找借口,那就什么借口都找得到,无论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都能轻易的被洗白。比如他们可以说光嘉皇帝不是皇后生的,是妃子生的,妃子去世早,后来抚育他的人没有把他教导好;也可以说国家太动荡了,要不是底下人欺上瞒下,做朝廷的蛀虫,光嘉皇帝怎么可能对百姓疾苦一点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