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很有道理。”宁燃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们用肉眼都看不见伥鬼的踪迹,但毋庸置疑的是,数量绝对不少。因为临朝初期,曾经遭遇过史无前例的严重饥荒,在两任皇帝在位期间,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十年。这不是什么副本秘密,而是临朝人人皆知的事实。频繁而难以预知的气象灾害,过度饥饿的猛兽飞禽,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人类,都是层层叠加的沉重打击。灾难最严重时,苍木山附近有足足五六个村子的情况无比惨烈,寸草不生。埋有草根的泥土被全部挖空,大量树皮被砍下煮粥充饥,妻子儿子被交换烹煮,老人被弃于深山之上……可最终还是全都饿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后来气候恢复稳定,资源也被幸存者们重新分配。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农民,得以拥有更多田地,更多房屋,更多利益。再加上官府补贴,免除徭役赋税,苍木山下的村落才恢复生机,逐渐发展得兴兴向荣。但是谁也没有脸面,再次提起繁茂生长的苍木山。幸运存活下来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曾将自己家里的“累赘”背上苍木山,残忍抛弃。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庞大数字,彻底腐烂后深埋于地底的尸体们,也是山林迅速恢复的最佳化肥与养料。如今看来,这些“累赘”不仅养肥了苍木山的花草树木,也养肥了……一只格外强大的老虎山君。宋葬不由思考,若他是被束缚在山林里的孤魂野鬼,无人供奉,后代断绝,即将面临永恒失去自由的悲惨结局,那么他会怎么做?——毋庸置疑,他绝对愿意成为老虎身边的伥鬼。至少伥鬼可以变强,可以为虎作伥,甚至还有可能追随着山君离开苍木山,四处闯荡看遍天下,寻找更为肥沃美好的栖息之地。但唯一的问题是,它们必须听从山君的命令,无条件攻击山君的一切敌人。“别担心,它们也许还有神智。”殷臣捏捏宋葬惨白的脸,突然掀起自己昂贵低调的蛟丝罗裙,从大腿内侧摸了一把小刀出来。裙子之下还有白色里衣打底,但宋葬依然吓得瞪圆眼睛。随后殷臣拎起匕首,在左手掌心随意划了一道,将洇出的鲜血尽数涂抹在双眸之中。“……殷臣,你干什么?”“我也能看见鬼。”殷臣勾起唇,眨了眨血红的凤眸,漆黑睫尾沾染了些妖冶的红。“你好,请问何林氏的头骨,在狼窟里吗?”他看向虚空,语气居然还算礼貌。宋葬抿着唇凑近几步,轻轻去摸殷臣掌心的伤口,温热柔软的血肉贴在指尖摩挲,殷臣不轻不重地“嘶”一声,却没有阻止。于是他明目张胆偷了殷臣的血,照猫画虎将血液涂在眼睛里。下一瞬间,氤氲血红的视野里亮起阵阵阴沉冷光。有鬼的世界,视觉观感无比震撼。密密麻麻的鬼魂几乎堆满苍木山,半透明的身躯层叠交错,将明媚阳光折射为诡异而不详的阴翳灰雾。绝大多数都是女鬼,而且形象格外憔悴苍老,维持着临死前的狼狈状态。有的拄拐杖,有的严重驼背,有的被打断了腿,只能跪着用溃烂的膝盖挪动……但行动速度比四肢健全的活人还要迅猛。它们在半死不活的山君身边无措盘旋着,在殷臣头顶恐惧叫嚣着,眼神迷离地飘荡在空中,甚至还有抱起手臂看好戏的。而殷臣找上的那位伥鬼,是一位颇为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穿着朴素的荆钗布裙,死因是自行用竹枝割喉,所以变成鬼以后的模样……竟然还算体面。宋葬仔细一看,发现她那浓密灰白的眉毛,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还与田月香的模样有三分相似。这,这不会是他娘好几代之前的长辈吧?!怪不得殷臣莫名其妙变得礼貌了起来。老奶奶背着手,露出笑眯眯的和煦笑容。她目光先是停留在宋葬身上,短暂地顿了顿,随后才温声对殷臣道:“这位姑娘,你是在找何送君的媳妇,林凤娘?”殷臣愣了下,险些忘记自己还在男扮女装。他轻咳一声:“没错,是她。”老奶奶看他的眼神似乎愈发慈祥,笑吟吟地说:“她的脑袋就在狼窝里,被母狼叼去给孩子磨牙了。”所以殷臣的判断很正确。宋葬回头看向洞穴深处:“宁焰,你还没找到吗?”“找到了找到了,我上来了!”狼窟里传来宁焰的回应,他先向上扔了五只毛绒绒的狼崽,然后亲自抱着几块婴儿尸骨与林凤娘的头骨爬了上来。宋葬有些惊讶,他许久没见过保存如此完整的陈年头骨。在苍木山里饱经日晒雨淋后,表层居然仅有一层轻微的黄色腐蚀,被不知多少飞禽猛兽叼走啃咬,却只能留下些许淡淡的印记。牙关紧锁着,绝大多数牙齿都很饱满整齐,说明她年轻时的生活,其实颇为优渥。可惜年老后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嘴巴里有东西,我刚刚掰了半天也打不开,还被虎牙刮了一道,痛死。”宁焰苦着脸展示自己泛红的手,蹭在宁燃身边求安慰。殷臣闻言拿起头骨,晃了晃,果然听到颅骨里有一阵沉闷碰撞的动静。“砰——”巨响传来,他一拳打碎头骨后脑,伸手进去摸索两下,掏出一只红木盒子。宁焰顿时哑了声音,默默蹲在一旁怀疑人生。盒子里有一枚纯金令牌,中间由长条形的羊脂玉作为隔断,可以轻易掰开,再轻易合二为一。令牌边缘的纹路繁复精细,一只活灵活现的苍鹰横亘于鎏金表面,被颅骨保护得无比完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殷臣打量片刻,随意塞进宋葬手里,说:“这是镇北军的虎符。”“……镇北军是什么军?”宁燃正在安抚两匹惊慌的黑马,以及怀疑人生的哥哥。他生无可恋地摸着马头,给宋葬解释:“临朝战力最强的一支重甲骑兵,可以轻轻松松横扫匈奴。“饥荒时期,有胡人趁机突袭边境,当年的镇国公临危受命,率领镇北军取得大胜。他的后代继承了将军头衔,至今仍带领军队在边关驻扎。”这英雄事迹听起来真是荡气回肠,但问题在于……按理来说,虎符通常会被分成两块,分别保存于皇帝与统领之手。当皇帝需要调动军队,便会派遣差使带着圣旨与半块虎符,千里迢迢地交给统领。唯有虎符合二为一,手持虎符之人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作战。而镇北军的完整虎符,居然全都被藏进了苍木山里,锁在一名被儿子抛弃的妇人头骨之内。宋葬看着手中格外精美的镶玉金块,若有所思:“镇国公的后代没有虎符,饥荒过后的几任皇帝,也没有虎符……其实他们都没有任何指挥镇北军的权限,对吧?”“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宁燃了然,“怪不得镇北将军一直躲在边关,几十年过去了都不愿意回来。他肯定怕皇帝找他要虎符,也怕皇帝趁机借口杀了他,打压镇国公的势力。”“你怎么了解这么多内情?”宋葬疑惑。宁焰抬起头:“角色背景介绍啊。我家老爹在偷偷与几个皇子勾搭,想提供金钱资源,参与夺嫡争斗。他没法科举当不了官,就想日后赚个从龙之功。”好好好,原来大家都在玩权谋,就他一个人在村里搞农家乐。宋葬有些无语,将虎符收进袖子深处。“殷臣,我怀疑何文彬的祖父从来没有悔悟之心。他不是因为抛弃老母亲而后悔,只后悔自己遗失了最珍贵的虎符。他绝对居心不良,我们不能……”殷臣弯起唇,捏捏他的脸:“放心,不会把虎符交给他的,我可以自己造反。”说完殷臣扭头就对宁焰道:“让你爹把资源全部投给长公主,一分都别再给其他皇子。”“收到,一定努力!”有事情做了,萎靡不振的宁焰再次恢复生机,变得活蹦乱跳起来。就在这时,本在背手微笑的老奶奶忽然插话,似是不敢置信:“姑娘,你,你是长公主……?”殷臣礼貌颔首:“是的。”“那你怎的看上了我家这混小子?”老奶奶挑眉。她没有靠近宋葬,因为殷无雪的辟邪符箓过于强大,众人身上至今还有劈里啪啦的雷光闪烁。但她眼底的怅然与慈爱,确实做不得假。宋葬瞪大眼睛:“您果然是我母亲的……”“曾祖母。我被扔上苍木山时,她还没出生呢,”老奶奶笑容温和,“瞧你出落得这般俊俏,那丫头一定也是个漂亮姑娘吧?”“没错,我娘特别好看!”殷臣也不动声色揽过宋葬的腰,平静道:“我与他即将定亲,他很好,不是混小子。”“那就好。你们过得好,我也好安心地离开,”老奶奶舒了一口气,“公主殿下,您杀了我吧。我为那老虎杀过人,昨晚也没能救上那可怜的幼儿,罪孽深重,早该被除去。”“可是,您不想亲眼看到我和公主成亲吗?”“不必了,我多当一天伥鬼,就会多为后代积攒一天罪孽……孩子,别有负担,只要你们杀死山君,我们这些伥鬼都活不成的,不能算是死在你的手上。”她语气不急不慌,但宋葬看得出来,田家奶奶似乎早已对世间毫无执着念想,连当鬼也当腻了,急于求死。而密林深处,那只老虎的惨叫嘶吼,迄今未曾消止。殷臣那看似随手扔向它的长刀,力道与角度都无比刁钻,不仅将它的心脏要害完美洞穿,而且刀尖深深扎入地里,像刻意焊死的水泥桩子,寻常人想拔都拔不出来。寻常伥鬼也拔不出来。山君生命力格外顽强,应该也擅长一些粗糙的小法术,却也只能继续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苟活着。“祖母,我会尊重您的想法。但在您离开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苍木山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宋葬直接开门见山,“那只老虎,应该不是这山里最可怕的存在,对吗?”老奶奶微微一怔,原本清明温和的眼睛里,悄然泛起些许浑浊的恐惧:“孩子啊,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不可说?那就加速打感情牌。宋葬朝她贴近一步,仰起自己苍白可怜的脸蛋,漂亮黑眸迅速染上一层潋滟水光。
他嗓音轻颤,带着无助的哭腔:“可是祖母,若我不知道真相,就无法防范日后的危险。“田家村很危险,祖母,我离奇地生了病,已经发热不退许多天了,我的爷爷也被鬼物魇住,平白失了性命。“您真的放心让我一直活在恐惧当中吗?我的母亲也会为此忧心成疾,我的大哥大嫂也会在无知中死于非命,他们在备孕,以后脆弱的孩子也可能遭遇不幸……”田家奶奶听得心神不稳,她眼底闪过阵阵恍惚之色,本就透明的身体愈发虚浮。【假面】的效果立竿见影。这番半真半假的叙述,她没有深想,全都信了。她不由抬手捂着心头,迟疑许久,才晦涩道:“杀了山君。我不敢立刻开口,麻烦公主殿下先杀了它……等我死到临头再说,好吗?孩子,你别怕,祖母什么都说。”“好的,祖母。”殷臣态度依旧礼貌,确认老奶奶是真心求死,他这才重新拿起锋利的匕首。提起碍事的裙摆,大步走入密林,在其余伥鬼们惊恐又无力的围堵中来到山君面前。他不曾犹豫半分,手起刀落,迅速砍下了老虎那油光水滑的硕大头颅。随后他拔出插在心脏的长刀,抵着柔软虎腹,娴熟地向上划开一道巨口。一具被消化大半的母狼尸体,蜷缩着出现在它胃袋里。连骨带皮,被山君囫囵一口吞食,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殷臣手腕微顿,又将刀尖朝上方继续捅去,在泥泞血肉里搅动片刻,从心脏侧方挖出了一枚黑漆漆的圆球异物。紧接着,异变陡生,山风开始大肆呼啸,勾缠于草木间的云雾疯狂散开,盛夏烈日终于毫无遮挡地洒落在众人头顶,山里阴冷的温度重新向上攀升。伥鬼们的身形迅速变得透明孱弱,眼瞧着随时有可能消失于无形之中。宋葬看着指尖攒动的紫光,更加不敢靠近他家如风中枯木的老祖宗了。他在内心吐槽着辟邪符箓的效果过于持久,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以免误伤:“祖母,现在可以说了吗?”“……”老奶奶沉默片刻,从头顶取下自己质朴的发钗,扔进宋葬手里。原本趋于透明的荆枝发钗,竟在与宋葬接触的瞬间化作实体,手感冰凉坚硬,饱含岁月的沧桑。“不要相信男人,任何男人。”“你的家人,随时有可能不是你的家人。”“临朝人生而有罪,只能一脉单传,诅咒只传男不传女……咳咳。”说到这里,她的喉咙形状忽然扭曲,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向内塌陷,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掐住气管,逼其迅速失声窒息。但身为一只伥鬼,她本就不需要呼吸。那股挤压的力气越来越大,苍老妇人佝偻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扭曲变形,她逐渐浑浊的眼底溢出些许青黑汁液,以及疯狂升腾的恐惧。但她没有停止,继续用最后的声音嘶哑喊道:“所有多余的男丁,全都不该存在!所有家中独子,全都是赎罪的食粮!没人可以信任,不要相信男……”【通关要求:掀开山村老者们极力掩藏的秘密(13)】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陡然划破天际,掐灭了田家奶奶最后的气音。宋葬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想找出那无形的力量,可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向前挪动分毫,仿佛狠狠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厚墙之上,额头被撞得生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魂体在空气中支离破碎、化作虚无,与山风一道烟消云散。宋葬盯着空气,心情复杂地定定看了片刻,响着聒噪耳鸣的脑袋很快就倏然一静。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迅速冷静收拢,几乎是迫不及待转向正事,开始认真这个含糊不清的【秘密】。“不要信任男人,也包括宋家的男人吗?”若有所思间,宋葬忽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殷臣怀里有股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怪异涩味。他剥了老虎的皮,还挖走了那颗承载着山君妖力的内丹。漆黑内丹散发出危险有毒的气息,这似乎是它防误食的自保装置。但他没有再去关心山君内丹的秘密,而是捏着宋葬的脸寒声问:“你额头怎么突然流血了?()”殷臣居然也没看出那无形力量的来源?≈ap;ldo;≈ap;hellip;≈ap;hellip;我撞到空气墙了。?()『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宋葬心绪一紧,乖乖地轻声回答。察觉到殷臣周身蓦然涌起的杀意,宁焰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出来说话打岔。“两位大哥,我们都没有阴阳眼,从头到尾只能围观你俩和空气交流!求求了,我快好奇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一脸懵然的兄弟俩,宋葬不由得轻笑出声。什么都看不见,确实憋闷。他安抚地勾着殷臣的手,将方才听到的一切重新复述,一字不改。宋葬是带了一些试探的心思,可直到他复述完毕,也并没有再次引来想要捂嘴的无形之力。也许是因为……被掀开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好奇怪,如果一脉单传是诅咒的话,那我和宁燃岂不是也有问题?我俩其中一人,本不该存在?”宁焰疑惑道。宁燃把两只狼崽塞进宁焰怀里,接话:“当然了,否则我姨娘怎么会死得如此离奇?“假设我不该存在,那你就是未知存在的储备食粮,我俩的处境都不太好,大哥不说二哥。”“是哦,好恐怖……我会保护你的!”宋葬没管他俩,拉着殷臣的手晃了晃:“别盯我了,你怎么想?”从头到尾,殷臣的视线一直不曾移动过,冰冰凉凉地黏在他脑袋伤口处,盯得宋葬浑身不自在。但好在最终,殷臣没有做出任何不理智行为。他只抿唇碰了碰伤口边缘,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这座山已经不安全了,我不能保证所有人的性命无恙,现在就离开。”说完他就将宋葬抱上马背,毫不犹豫扯着缰绳调转方向。宁燃闻言愣了下,赶紧抱起剩下的五只狼崽,接二连三塞进衣衫之内,把自己胸前塞得满满当当。他被宁焰推着艰难地跨上高头大马,反手把宁焰用力拉上来,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即刻驰骋着追赶而出。马蹄清脆踏过山路,四人背后的苍木山好似拨云见日,苍翠欲滴的密林愈发绿意盎然,却依然巍峨又安静地耸立着。没有鸟叫,没有猛禽,没有虫鸣。泛着梦幻蓝光的漂亮蝴蝶,轻盈落在野花之上。它展开蜷曲口器,专心致志地吸取花蜜,直到那双美丽的翅膀一点一点脱落,腐烂于黏腻花泥深处。孤零零的单薄虫身,缓慢倒在盛放的花瓣里,不再有一丝生息。“母狼被老虎吃了,老虎又被你们打死了?”张家村里,膘肥体壮的村长张有财瞪大眼睛,颤颤巍巍盯着那张比他还宽大的斑斓虎皮,表情不敢置信。宁焰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泥土落叶,一手拎着一只小狼崽的后颈肉,得意地扬起下巴:“老虎就是小爷兄弟俩杀的,这几个狼崽也是小爷从狼()窟里掏出来的。怎么样,算是给张大郎一家报仇了吧?”“是是是,好汉真是英武不凡!”张有财眼皮狂跳,谄媚地看向殷无雪,“道长,这两位好汉与您的关系是……”殷无雪负手而立,语气高深莫测:“海县宁府的公子。贫道与宁老爷有些交情,前些日掐指一算,发现苍木山似有劫难临头。贫道这才特意前来,为友人之子保驾护航。”“原来如此,道长真是菩萨心肠,灵机妙算,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村长客气,力所能及罢了。”殷臣不想听商业互吹,他拉着宋葬在一旁处理伤口。明明只是撞破了皮,殷臣非要郑重其事地消毒三遍,抹上冰凉透明的生长因子,随后一言不发地抱住宋葬,默默用眼神散发怨气。宋葬如坐针毡,赶紧寻了个话题问殷无雪:“婴儿的情况怎么样?邪祟气息从何而来?”“贫道也无从得知,那层粘膜很古怪,分明看不见摸不着,可却无法强行抹除,比头骨更为坚不可摧。”她用了一个障眼法,让所有人都以为婴儿的脑袋已经恢复如初,只是依旧昏迷不醒。可实际上,缺失的颅骨还是难以复生,因为那层透明薄膜的阻隔太过顽强。殷无雪不敢强行使用绝对暴力,她怕弄死孩子,更怕意外招惹出更为恐怖的邪祟,导致后果不可收拾。张大郎抱着被救活的媳妇千恩万谢,心甘情愿让殷无雪带走婴儿,等彻底治好了再带回来。那孩子现在就躺在她的包袱里酣睡。至于后续如何处理,她还指望与众人共同商讨。透明粘膜……令宋葬立即联想到了苍木山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殷无雪没有擅自行动,绝对是明智之举。“先回家再说,宋葬需要休息。”殷臣一锤定音。带着婴儿与狼崽回到田家村,已是晚饭时分。宋葬推开屋门,鱼汤香气迎面而来。田月香从厨房探出头:“二郎回来啦?去请老太爷过来吃饭,你哥你爹都快饿晕了!”宋葬微怔,目光扫过堂屋餐桌,不由特意多问了一句:“不叫大爷吗?”“什么大爷?”“咱家除了你,哪有别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