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微微弯起的嘴角慢慢平直了。他垂下了眼帘,面上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心中不平静。叶嘉瞥了一眼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点动了起来。这是周憬琛的小动作,一旦有什么盘算就会无意识地点动手指。
“相公,你说,顾姑娘是什么意思?或者说顾家是什么意思?”说起来,顾明熙也有很长一段时日没上门了。跟往日跟三岔五去门口闹一出不同,这段时日大门口格外的安宁。
“……不管顾家何意,这等危言耸听的话,不听也罢。”周憬琛的神情有些微的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嘉看了他半天不太看得透,嘀咕似的问了一句:“说来也奇怪,顾家人是离开了么?往日经常上门求见,这段时日倒是太消停,镇子上也没见到这两兄妹人。”
话音一落,周憬琛眼中幽光一闪:“应当是回去了。”
周憬琛抬手抚了抚叶嘉的头发,嘴角缓缓地勾起来。明明是很文雅的笑容,不知为何瞧着有些邪佞:“听说不久之前,顾明翼好似出了些事。顾姑娘兴许是受了惊吓,这段时日不敢出门。”
“顾明翼出事了?”叶嘉忙起来根本顾不到旁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嗯。”
“出了何事?”叶嘉实在有些好奇,“相公你如何知晓的?”
周憬琛笑了一声,看着叶嘉。
叶嘉眨了眨眼,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周憬琛是东乡镇的校尉,镇上出了何事他得知再正常不过。何况周憬琛一直叫人盯着顾家人:“不过顾明翼到底出了何事?何时出事的。”
周憬琛见她这么好奇,便言简意赅地将顾明翼的事给说了。原来,半个月前,叶嘉为梨花膏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顾明翼在虹山附近骑马。马儿受惊,顾明翼很不幸地摔下来,被疯了的马踩成重伤。失血过多不说,镇上又找不着大夫,性命危在旦夕。
“……所以顾明熙就带着他回轮台寻医了?”叶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不过虹山那边不是有曾青矿吗?听说那边如今是大都护手下的卫兵守着,他跑到那边去纵马,不被人杀也要被人废……”
后面的话,叶嘉湮在了嗓子里。
周憬琛但笑不语,十分无辜地点评一句:“运气不好罢了。”
叶嘉:“……”
默默地搓了搓胳膊,叶嘉斜了一眼笑容如沐春风的周某人,有些无语凝噎。
……罢了,不管这桩事跟周憬琛有没有关系。顾明翼残了也好,正好省了他们兄妹俩整日在眼前晃悠。虽说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顾明熙总是来意有所指地讽刺她也挺烦的。
“对了相公,”叶嘉伸了个懒腰,歪了歪脑袋看他,“顾明熙所说的,遇到她以后,我总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说她所说的这个‘她’是指的谁?”
周憬琛瞳孔剧烈一缩,笑容瞬间消失。
他抬手将叶嘉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她冰凉的耳垂,嗓音冷冽又平静,十分笃定地道:“不管指谁,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叶嘉扬起了一边眉头,笑眯眯的:“哦,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角门处有一个身影伸头伸脑。周憬琛早就注意到,只是没出声。叶嘉笑了一场才注意到那里站了个人。于是开口:“进来吧。”
进来的是展临,自打周憬琛回来以后,展临就在周家住下了。如今几乎是近身跟着周憬琛,许多事情都是他跟司南去办的。展临也不想进来打搅男女主子,但事情紧急,不得不来打搅。只见他疾步走过来,单膝在周憬琛跟前跪下来道:“大人,城寨那边有急报送来。”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文书,呈到了周憬琛的跟前。
周憬琛当下也没了温存的心思,立即拆了急报一目十行。等看完文书他的脸色已经冰凉,瞬间站起身就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叶嘉,道:“嘉娘,我要立即出门一趟。家中有事还是如往日一般,传信到来福客栈,会有人与我联系。”
说完,带着展临消失在角门之内。
叶嘉眉头皱起来,尚且不知出了何事。等回到住处,余氏早早将井水镇过的消暑汤端上来。往叶嘉的身后看了几眼,没瞧见周憬琛愣了一下:“允安呢?怎地没跟你一块过来?”
“相公方才收到急报,匆匆离开了。”叶嘉有些不放心,打发了小梨跟上去看看。
小梨脚程快,立即跟了过去。
当日夜里,跟小梨一块回来的还有司南和展临。以及驻地派过来的一队人,受命要护住沈府里的众人。原来昨日夜里城寨被攻破了。发生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偷袭,死伤人数虽不多,但城寨的粮仓被烧了。叶嘉听着眉头皱得打结:“那现在怎么办?有储备粮运送过去么?”
“大人正在令人修缮城寨,轮台那边不日也会派人过来。”司南据实已报。
叶嘉心里沉甸甸的,“那储备粮呢?”
“属下不知。”
叶嘉在屋子里转悠了片刻,做了个决定,囤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