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婚嫁之事一直是容怀钟心中的一件大事。
如今事已敲定,且女儿可在他的保护下安稳一生,他便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容怀钟感慨道:“不上不下,安然无忧,便是最好的归宿。”
“待你入仕成家,你妹妹再嫁人,我也算功德圆满,百年后也有颜面去见你们的母亲了。”
容瑾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一想眼下朝堂党派不明,瞬息万变。
若日后妹妹所嫁之人站在了他与父亲的对立面,那还真不如嫁给根本卷不进政斗的宣平伯府。
如此,挂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得给咽了回去。
婉婉站在马车外,听着父亲和哥哥的对话,巴掌大的脸儿若有所思了良久,才上了马车。
路上,一家人难得团聚,容怀仲提了好多话,想要与孩儿们亲近。
婉婉听了父亲和哥哥的对话,知道她和乔闻章这婚事背后,是父亲对她的深谋远虑,用心良苦。
她也明白,父亲在朝为官,表面光鲜,实则如履薄冰,需步步谨慎小心,才可保得永远的安宁。
而她既是官家的女儿,承了这普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的荣耀与地位,那便也不能似普通女子那般,凡事只为自己一人考虑,无所顾忌。
“婉婉。”容怀仲说得高兴,话锋一转,便想要提一提乔家订婚之事。
于是郑重了神色道:“父亲有一事想要与你说。”
婉婉心头一顿,始终微垂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抿唇,藏在衣袖里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肉里。
她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
“爹爹。”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打断父亲的话,“我正巧也有事想要与您说呢。”
容怀仲最疼的就是他这小女儿,从小到大,在女儿面前只做慈父,严父都是留给容瑾的。
他声音都缓和了几个调儿,道:“婉儿先说,什么事?”
婉婉不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在父亲和哥哥双双的注视下,她抽了抽鼻子,还未开口便先红了眼圈。
“我昨儿原本打算亲手做桂花糕,今日带给给娘亲尝尝,结果我一不小心贪玩忘了。”
“我在想,今儿和娘亲见面,娘亲会不会怪我不孝,对她不用心呢?”
她说着,眼泪便翩然落下,一颗颗滚烫的豆子掺杂着自责与懊悔砸下来,每一颗都砸在了老父亲的心窝里。
容怀钟起初见女儿脸色,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结果竟是这样。
他温柔的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婉儿这年纪,有些贪玩也是正常的,你母亲最疼你,怎么会怪你呢。”
可婉婉却始终不能原谅自己,一直抽噎着,直到马车停在大禹寺,容怀仲哄了一路,才算勉强哄好。
他平日里忙得无暇抽身,就是今日来为亡妻进香,也是缝里挤出的时间,亲自添了灯和苏氏生前爱吃的糕点后,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官吏寻来,不知附耳和容怀仲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一时也忘了提女儿和乔闻章的婚事,忙急着步子,便要走。
“父亲。”容瑾在这时叫住了急迫的老爹道:“父亲这段时日繁忙,无暇抽身照顾婉儿,我也要去南下寻查商铺,我看这大禹寺依山傍水,汇集天地灵气,还挺好玩的,要不就让婉婉在这小住些日子,等过阵子忙完再来接,也免得在家无聊,闷坏了她。”
容瑾从婉婉打断容怀仲的话开始,便始终沉默不语,突然提出这样的提议,婉婉巴掌大的小脸抬头望着哥哥,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了又眨巴,只见哥哥眉目如水般温和,还带着淡淡的笑。
她忽就明白了什么。
“哥哥说得对。”她附和着,“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这里修心养性,我来了就不自觉得喜欢。
“父亲您就让我留下来,住上一阵子吧。”
大禹寺是皇家寺庙,并不对外开放,能在这里供奉牌位进香祈福的,都是上京城钟鸣鼎食之家,闲杂人等连门槛都迈不进来。
这里安全又清净,且女儿家在寺庙清修,说出去也无什么不妥,反倒会觉女儿善心善德,反正都是好的。
娇小的姑娘拉着父亲的手,一晃一晃的撒着娇,老父亲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个没忍住,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