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对这小惊毫无办法。
他每次真生起气来,想起对方的救命之恩,气就没了。
所以,对方再怎么捉弄戏弄,他最多也就瞪瞪眼,跺跺脚,可对方丝毫不怕他,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受了。
受到后来,他竟还有些喜欢上这样时不时的惊讶和作弄。
还有些期待,这一晚小惊打算拿出怎样的花样去吓唬他。
他伤势只好了一些,小惊就开始使唤他,让他干各种苦活、累活,甚至是非常离谱的活,比如去极高的山上采一种根本用不着的药材,去隔壁的城镇找一个人说一句废话,或者去买一些根本买不到的东西。
冯璧书心里也有怨言,也会嘟囔——怎么这么不着边际的事儿也要他去干?这不是存心戏弄么?
可是对方是小惊啊。
是那个救了他一命,肯舍掉身躯为他求药的小惊。
那个美到惊心动魄,却苦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小惊。
他不舍得去拒绝。
哪怕是无理的要求。
他也一定要做到这些吩咐。
为此,他费劲千辛万苦,曾磨破了刚好的手,脚上起了血泡,筋骨劳累,受人白眼。
他也必须做到!
他答应了小惊!
小惊一日日看着,似乎并不感动,只是嬉笑随意,提出的要求越来越离谱,还拿着冯璧书赚来的钱,去肆意发挥,自己享受。
冯璧书也不管,随他试探,随他挥霍,什么离谱的事儿都肯去干。
于是信任在慢慢积累。
就连小惊也有了一种印象——不管他说什么,只要冯璧书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他是个真正的老实人、正经人。
事实上,冯璧书也确实打算这么一直老实下去。
做个守信诺、绝不对小惊撒谎的人。
若是问到不能答的东西,他就沉默。
反正他拿小惊的任性没有办法,小惊也拿他的沉默没有办法。
一个月后,冯璧书的毒解完了,他其实发现自己不用沉默,可以开口了。
但是他却早已经习惯了不开口。
因为他的沉默令小惊感到一丝丝安心。只因他开不了口,泄不了密,少年才会在他身边偶尔诉说一些孤苦心事。
这少年生性偏激古怪,并不轻易信人。哪怕到了后来,他也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肯说。
因此冯璧书知道,自己若是变得能开口,能泄密,小惊就再也不会这样直白地说话,就连偶尔的真心话也不会再有了。
他不敢开口。
这一天深夜,小惊照样要来吓人了。
他走进一处木屋,里面虽然家徒四壁,但这是他和冯璧书现在住的地方。
而冯璧书果然被小惊的动作惊醒,一起身,却吓得几乎以为人在梦中。
因为小惊先是冷眼看了他一眼。
他的袍子不能说是完整。
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冯璧书诧异着,张张口,却忽然记起自己演的是个哑巴。
小惊一步步走过来,像一幅梦里才有的画一步步飘过来,这几乎使冯璧书低下了头,身上的血液快要沸起来,有什么在骨头里喧嚣作祟,他却不敢说,也不敢去直视。
他冷笑一声:“你怎么不看我啊?”
冯璧书根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