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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见。”
李世民皱眉:“这么晚了,张玄素见朕做甚告诉他,有事明日朝会再说。”
说完李世民不再理会宦官,垂头继续批阅奏疏。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不经意抬头,发现那名宦官仍战战兢兢跪在门口。
“怎么了”李世民沉声问道。
“回陛下,张玄素长跪宫门外不起,说是有要事启奏陛下,是关于东宫太子殿下的。”
一听到“太子”二字,李世民无法拒绝了。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半年未见自己这个嫡长子了,但李世民并不如外界猜测的那般冷漠,事实上东宫每天都有消息传进太极宫,李承乾吃了什么,胃口如何,喝了多少酒,说过什么话,甚至最近甚为宠爱一个太常寺乐童出身的男子等等,事无巨细,李世民都清清楚楚。
越清楚,李世民越失望,于是越不想见他。
父子二人就这样在彼此打听中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关系越来越恶劣。
“太子怎么了”李世民终于搁下了笔,挺直了身子问道。
宦官小心地道:“奴婢不知。”
李世民想了想,挥手道:“宣张玄素觐见。”
宦官急忙退下传旨去了。
没过多久,张玄素急步走到大殿门外,一脚跨过门槛,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李世民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张玄素伏地悲呼道:“臣张玄素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走到张玄素面前,亲自伸手扶他,温言道:“张卿何出此言大晚上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张玄素摇头不肯起身,仍拜伏于地,泣道:“臣愧对陛下厚望,这几年教导太子殿下,臣不敢懈怠,然而殿下却不思进取,言辞昏聩,举止暴虐,臣万死,不配担此重任,恐背千古之骂名也,今日向陛下请罪”
李世民呆愣片刻,笑道:“这没头没脑的,张卿到底想说什么莫非太子顽劣,让张卿受委屈了无妨,朕命太子向你赔罪便是,请罪之说,张卿不可再提,免坏我君臣之情。”
张玄素泪如雨下,伏首泣道:“臣于贞观八年蒙陛下看重,任为太子右庶子,后升左庶子,辅佐太子监国听政,教授太子帝王之术,七年以还,臣不敢稍忘陛下和社稷重托,终日兢兢业业,不辞操劳,太子一言一行稍有失当,臣必上言劝谏,以正视听,可是这一次,臣真的绝望了,陛下恕臣无法再辅佐太子殿下,只想辞官还乡,远避庙堂”
李世民眉头一掀,听到这里,他终于发现事不寻常了。
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君臣拌嘴,否则张玄素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当初自己决意修洛阳宫,张玄素上疏劝谏而触怒了他,刀快架到脖子上也不曾见过他如此心灰意冷的悲伤模样。
“张卿且起,有什么话细细道来,太子到底怎么了你只管说,朕绝不偏颇。”
张玄素流泪叹息。
东宫属臣,在外人眼里看来那是前程无量的官职,太子潜邸之旧臣,只要有耐心等到老皇帝蹬腿归天,太子即位,他这种东宫老臣必将被重用,多熬些年岁,当个位极人臣的三省宰相并不难,张玄素虽说是有名的谏臣,终究也有几分权欲,他也希望自己有当宰相的那一天。
然而,今晚李承乾说的那番话,“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这句话终于震惊了他,他对李承乾彻底感到失望,甚至心寒了。
如此残暴之君,将来若即了皇帝位,岂不血流成河这样的太子,值得他辅佐吗
张玄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辅佐的人竟然是这等性子,他发现自己侍侯不起了,一则心寒,二则害怕,三则,为千万黎民而哀。
左思右想,犹豫迟疑,张玄素终究是贞观朝里有名的正直谏臣,他选择了进宫如实禀奏。
“杀五百人,岂不定”,这句话别人说起来顶多是句酒醉后的狂妄之言,任何人说这句话都可以当成是玩笑或是醉话,任何人都可以说,唯独太子不能说。
从李承乾嘴里冒出这句话,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没人敢把它当成胡言乱语或是酒后狂言,也没人觉得这仅仅只是一句混帐话,因为他是太子,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一句话,听在别人耳朵里,都会自动上升到政治高度,没别的原因,因为他是太子,他说当皇帝后杀五百谏臣,任何人都要当成一句真话,认真听进去,并且记在脑子里,因为他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甚至更多。
不得不说,这句话太严重了,张玄素无法再站在李承乾的立场帮他粉饰太平,哪怕是东宫属臣,他也无法隐瞒下去,他怕担上责任,怕背负千古骂名,教了七八年,就教出这么一号货色,张玄素羞愤得真想一头撞死在李世民面前。
原文原话,一字不改,张玄素老老实实在李世民面前复述出来。
李世民听完后两眼呆滞,沉默不知多久,神情布满了不敢置信,最后噗嗤一笑,摇头道:“张卿言过其实了吧承乾虽说不长进,但也不会昏聩残暴至斯,朕的儿子,朕了解他,这两年确有种种不如人意之处,而且不思进取,纵情酒色,甚至也因小过而杀过东宫里的宦官,这些朕都知道,但他不可能说出如此混帐的话来,哈哈,怕是当时承乾酒醉,说话含糊不清,张卿听错了。”
张玄素也不争辩,跪在他身前垂头默默流泪。
没有争辩,反而是最有力的解释。
看着张玄素愧疚愤恨的复杂表情,李世民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脸,僵硬凝固的笑脸渐渐敛起,神情开始凝重,最后迅速化作一片潮红的怒意,宽阔的胸膛也开始急速起伏不定。
“他果真如此说”李世民语气冷森道。
张玄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伏地泣道:“臣失职,臣辅佐太子不力,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