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啪嗒一下跌落在地。柳亦卿目眩神迷,失神良久,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啊,你、你怎么这般……”
这般惑人心魄。
惊鸿一瞥,就让人完全乱了心绪。
好在关键时刻,身为读书人的教养管束了本能,柳亦卿心知再说下去势必会唐突青年,情急之下咬了下舌头保持清醒。
红衣女子给青年戴上斗笠,扶着他来到洞外。虽有薄纱遮掩,但那青年身段风流,侧影俊逸,仍旧不出意外地收获家丁们惊为天人的目光。青年似已习以为常,红衣女子却一一瞪了回去。众人知道她不好惹,纷纷选择避其锋芒,只是青年好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纵然有红衣女子在侧虎视眈眈,也情不自禁地偷眼窥伺。
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下,青年恬然一笑:“我姓白名苏,这是我妹妹阿莱,不知几位是?”
柳亦卿道:“在下柳亦卿,世居苏州城,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他们是我家中长随。”
阿莱虽然看起来粗犷,做起事来手脚却十分麻利,几人寒暄时,她已经利落地将方才扔置一侧的猎物捡了回来。
那猎物是一头成年獐子,少说也有两百来斤,阿莱单手轻轻松松地拖到灶台边,轻车熟路地剥皮、放血、剔骨、割肉。
熟练到让人害怕。
托庇在人家屋檐下,怎好什么都不做,看着主人家忙忙碌碌,柳亦卿让家丁们过去帮忙。众人按照阿莱的指挥,七手八脚一顿忙乱,好容易做出来一锅肉汤。
柳亦卿先前在山林间东奔西跑,险些精疲力竭,吐血而亡,体力消耗得厉害,闻到锅里飘散出来的肉香,一个个垂涎欲滴。
肉煮到软烂,阿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瓷碗,先捡鲜嫩的肉给白苏盛了一碗。白苏吃了小半碗,就再也没有动筷子了。
阿莱见他把肉汤都喝光了,也就没再劝,自己抱着小盆似的大海碗,呼哧呼哧吃得开心。
一群饿极了的大男人,再加上一个阿莱,饭量着实不可小觑,一头獐子被吃得干干净净,到最后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吃饱喝足,阿莱懒洋洋地偎在石壁边晒太阳,家丁们不好意思吃白食,自告奋勇地把收拾残局的活给接手了。
白苏眯眼看了看太阳,“早上洗得衣服都已经干了,阿莱,我看你外衫又划破了,去换下来,我好趁着天光好缝补。”
山里林深叶茂,太阳也落得早,一旦天黑,野兽出没,很多事情就不方便再做了。
阿莱去洞内换好衣服,将外衫和针线盒递给白苏,白苏就捻起一根红线,穿针引线,认认真真地缝补破损之处。
柳亦卿拄着脑袋在一旁看着,心道:这对兄妹真奇怪,尤其是哥哥白苏,不但长得比女孩子还要精致漂亮,缝缝补补的手艺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还注意到,白苏的身体似乎不大好,略微有些动作就要气喘吁吁,应该是有些先天不足之症。
一切收拾完,阿莱将自己担心巨人夜里过来寻衅报复,希望白苏暂时离开避祸的想法说了。
白苏听了,蹙着形状姣好的细长双眉,只说了一句:“我留下来,是不是会成为你的负担,让你分心?”
阿莱高高壮壮的个子,却蹲伏在白苏脚边,抱着他胳膊撒娇,“哥哥别胡说,你才不是我的负担呢。”
兄妹两个商定完毕,白苏对柳亦卿道:“接下来恐怕要打扰公子几天了。”
柳亦卿被他虚虚看上一眼,半边身子都要酥了,拍着胸脯保证道:“不打扰不打扰,求之不得哩。”
“哼!”阿莱冷冷地瞥了柳亦卿一眼,面无表情地将拳头大的石块捏得粉碎。
柳亦卿只觉得后脖子处直冒凉气,成功接收到阿莱的警告之意。
诸事说定,白苏转身回山洞,收拾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众人在阿莱的陪护下,一路心惊胆战地寻回了马车、绸缎等物。
虽然知道巨人被重重踢了几脚,白天不敢轻易杀回来,但是为保万全,阿莱还是将他们护送到山脚下。
兄妹两人感情深厚,临别之际,白苏又开始犹豫了,依依不舍地说道:“要不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给你洗洗衣服,打打下手啊。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委实不放心。”
阿莱道:“哥哥说什么呢,一直以来,不都是哥哥更让人不放心吗?”
白苏:“……”
阿莱笑嘻嘻道:“好啦,哥哥别磨磨蹭蹭了,等我打败那个大块头,马上就接你回来啊。还有,要是有谁不开眼怠慢你,哥哥别跟他置气,记下名字,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白苏叹气:“咱俩到底谁是哥哥啊?”
从翠微山到苏州城,紧赶慢赶两日时间也就够了。路上无聊,白苏与柳亦卿待在一车之内,难免要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彼此的根底大致有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