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别开眼,时锋镝心里还是涌起一阵绵绵不绝的痛楚。
他转过身背对着聂存,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聂存吃下了药片,果然是熟悉的柠檬味,同样是抑郁症,心境却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吃完药半个小时左右,一种无法抗拒的睡意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样将他密不透风的拢住,他从沙发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像一个醉鬼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转轮,脚下的地板变成了一个沙漏,感觉自己随时会陷下去。
眼看着聂存就要摔到在地上,时锋镝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捞在怀里,打横抱起来。
聂存躺在他的臂弯里,难受的咬着大拇指。
时锋镝把他抱到卧室放在床上,聂存眼神涣散的看着他,眼里弥漫着一层潮湿的雾气,零落又可怜。
时锋镝给他盖上被子,坐在床上看着他:“现在还难受么?”
聂存虚弱的眨了一下眼睛,睫毛簌簌抖动,声音微弱:“头好晕,想睡觉。”
时锋镝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一直盖到聂存的下巴,低声哄他:“那就睡一会,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好不好。”
聂存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用尽全力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拽住了时锋镝的衣角。
时锋镝说道:“我不走,整晚都陪着你。”
躺在枕头上的聂存这才松开手,笨拙的往旁边挪了一下,把床边腾出位置。
时锋镝表情无奈,脱下身上的西装躺在聂存身旁,双手平放,身体绷直,规规矩矩的躺在那。
聂存侧躺在一旁,像一只猫一样蜷缩着身体,在心理学上,这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这睡姿倒是和顾存很像,时锋镝折腾完顾存有时会在四楼过夜,顾存带着一身的伤痕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带着一脸的泪痕,脸颊湿漉漉的入睡。
时锋镝盯着聂存的睡颜看了好一会,脑子全是顾存睡着的样子。
看着看着,他也困了,刚要睡着,身旁的小青年就蹭了过来,毛绒绒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竟是像一只小猫一样把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了。
时锋镝眼里带笑,把滑落的被子又盖在聂存身上。
聂存这几天猫毛过敏,皮肤敏感,哪怕是穿纯棉的衣服也觉得不舒服,就把床单和被罩都换成了蚕丝,今天下了雨夹雪,室内气温骤降,蚕丝布料虽然轻柔亲肤,但保暖效果实在不算好。
时锋镝躺在床上时就觉得床里有点凉,更何况是怕冷的聂存,这小家伙估计是睡冷了,迷迷糊糊的找热源。
这一点也和顾存一样,顾存明明很讨厌他,或者说有点惧怕他,但是怕冷的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的靠过来,乖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时锋镝的后背上,薄薄的温度透过皮肤,轻柔的吹拂在时锋镝的心尖上,让他的心软成一片,又想好好疼爱他,又想更加凶狠的欺负他。
但事实上他动也不敢动,就怕吵醒顾存,顾存只有在无知无觉的时候才会亲近他,时锋镝不敢让他醒来。
他对聂存这么好,正是因为聂存很像顾存。
人死如灯灭,顾存永远无法回来了,那就好好对待这个和顾存如此相像的男孩,让他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他把对顾存的耐心用在了聂存身上,聂存趴在他胸口上睡觉,他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让他枕着。
时锋镝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即将入睡的时候,趴在他胸口上的脑袋又动了动,说出一串含糊不清的梦话。
时锋镝又被他惊醒,只好听聂存说梦话,看看这小家伙梦里都在想些什么。
聂存的梦呓断断续续的,很小声。
“欠医院2459块钱,我没钱了”
时锋镝这回听清楚了,聂存哥哥得过胃癌,估计梦到了他哥哥住院时候的事。
正想抬手拍拍小孩的背,聂存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喘,断断续续的说道:“可是我已经画不出东西了,赚不了钱,泰瑞沙只剩一粒”
时锋镝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聂存的哥哥得的是胃癌,但顾存的母亲是肺癌,而他终于想起来,泰瑞沙是肺癌患者吃的靶向药,一瓶5万。
顾存跟了他,他母亲的医药费就是时锋镝帮他结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