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没有仇恨和爱情的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这是聂存所希望的,那就让他为聂存做这最后一件事。
他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手腕,但是那根褪色的发绳已经被聂存拿走。陪伴他许多年的发绳已经离开了他,如同那一段永远都不能挽回的感情。
没有话语能够诉说出他的痛苦和不舍,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回忆啊。
树荫下情侣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少年脸上有金色的光,太阳照在他们身上,飞鸟划过天空钻进操场上方的白云里。
顾存为他爬过这世界上最高的烟囱,烟囱上面的天空有最美丽的火烧云。
那是他人生之中屈指可数的快乐日子。
医生拿着注射器站在他面前:“您还有5分钟的考虑时间,在这期间您可以随时反悔,这种药剂注射后会遗忘全部的记忆,你的人生将会变得一片空白重新开始,您真的确定吗?”
“我”
他是多么的舍不得那些记忆,它们是点缀在漆黑夜幕上的宝石,是夜幕中璀璨的群星,失去它们,就如苍穹上不再有闪烁的星子,目之所及,一片黯淡。
他将忘掉他的母亲,忘掉他的仇恨,也忘掉顾存,他将舍弃全部,他将清空罪孽,他将用白纸一样的人生来向顾存赎罪。
“我确定了”
医生举起针管:“第一针是麻醉。”
冰凉的药剂注入他的血管吗,顾承铎此刻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后悔情绪。
是的,后悔。
16岁的顾存离开顾家那天,他站在顾存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那是一个温馨的地方,有整齐洁白的床铺,颜色温柔的书桌,顾存还有一间画室,画架摆在窗前,上面的颜料还没有干透。
他当时没有后悔,也没有复仇成功之后的巨大的喜悦,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一刻,他反而很茫然,他的心在发抖发闷,顾存离开那一刻他耳朵里甚至听不见别的声音,顾存离开的脚步声如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和顾存都考上了燕都大学,顾存学的还是最烧钱的美术。
顾承铎那时很忙,他忙着学习忙着创业,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的时间。他本来应该搬出学校宿舍,可是他像着了魔一样在学校里住了两年。
因为顾存住校。
其实他一直在等,等顾存回向他低头向他服软。
他在特别疯狂的时候,甚至会给顾存制造各种困难,比如在顾存申请的社会补助上动手脚,不让他获得喘息的机会。
他以为顾存这种温室花朵在外面生活不了太久,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迫于生活的压力向他低头。
可是顾存没有。
顾存离他们远远的,跌跌撞撞地开启了新的生活,听人说他一直拼命的画画去赚取那些微薄的可怜的稿费。
顾存赚的那点儿可怜的钱,甚至买不到一件他以前随便穿的一件衣服。
顾承铎终于变成了可以俯视顾存的人,再也不用站在尘埃里仰望着他,他要将他远远的抛在脑后,就像丢弃垃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