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没自称奴才。
康熙听完果然很是心疼她,制止住了她接下去的话:“你受苦了,朕都知道。”
他握住云佩的手:“朕已经下了旨意,给你嫔位,赐居永和宫,等你出了月子就搬过去,好不好?”
他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语气好温柔,可是云佩低垂着眼睛,心里想着,大约等她出了月子,她的孩子就要被抱走了吧?
她已经做了许久许久的准备,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孩子肯定没法留在自己身边,可真到了这一天,她仍旧难过。
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母子连心,骤然分离,焉能不痛。
即便一次次告诉自己,后宫的孩子都没法留在生母身边,即使不是佟贵妃,也会有别人,她仍旧感受到了痛苦。
越痛苦,她越不愿意面对康熙。
可康熙握住了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月子里不能见泪,即使高兴,也不许哭。”他还以为云佩是因为封嫔而感到高兴。
两个人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不懂她。
云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个人静静对坐着,半晌没有说话。
云秀看了看他们两个,默默地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正好儿看见庆复就站在外面,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约是他今天当值。
她本不想和他说话,结果庆复叫住她:“云秀!”
云秀脚步一停:“怎么了?”
庆复摸了摸鼻子,问:“你之前不是去内务府要芦荟?”这事儿还是明德告诉他的,那天明德去内务府领侍卫们的夏装,正好碰见云秀,就听见了,后来记着她和庆复认识,就把她去要芦荟结果没有要到的事情和他说了。
云秀说是:“本来想要拿它做点东西,内务府里说没有,就没管了。”
庆复却说:“如今内务府里有了。”
云秀诧异地看向他。她不笨,能听明白庆复话里的意思。一定是他知道自己想找芦荟没找到,他帮着去找了,如今却推说是内务府里有了,大约是因为她上回拒绝了那对耳环。
他这样的好意,她却觉得没法儿承受。无亲无故,他这样帮她做什么。
只有进了宫里,她才知道,这世上许多人是要互换利益的,并不会像是在家里,阿玛额娘是全然爱着她的,姐姐也是,可别人不一定。
所以她去招揽如意的时候,也是用利益交换,而不是会跟她讲情分。
她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会和庆复斗嘴争吵的小女孩了。
见她张口就要拒绝,庆复却说:“我只是看见内务府里进了新芦荟,想必是他们见你姐姐生了皇子要奉承你。”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作用,只说是内务府的事儿,叫人怎么都没法拒绝。
可云秀就是知道,是他在背后帮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这会来找她,这样微妙的时间点,在姐姐的孩子即将被抱走的时候。
她抬起头:“你到底想要什么?”是因为佟贵妃要抱走姐姐的孩子,所以他想弥补吗?
庆复啊了一声,不太理解她的想法:“我没想要什么……我只是念着我们儿时的情分。”
云秀见他一脸懵,确实不像要借此要做什么的样子,那颗激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刚刚在屋里听见康熙说话以后就觉得心里不得劲,这会儿看见庆复难免心里迁怒,可说完话她就后悔了。
沉默了一下,她说:“对不起……”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迁怒于他了,她往后应该控制一下脾气的。
她一道歉,庆复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哎……不是,你这是干什么。”
云秀却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香囊有些磨损,想了想,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转头去自己屋里拿了个从前做好的荷包出来,是宫里头最常用的样子,不论是布料还是针脚,用的都是宫里常用的方式,就算拿出去,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这是如意教她的,她们平常需要打赏宫女太监,用的就是这样的荷包。
云秀拿给庆复的是平常给大宫女、大太监,比如若荷、梁九功的那种。
庆复接过荷包:“这是……?”
云秀说:“谢谢你啊,帮我找到了芦荟。”她坦白告诉庆复自己已经知道。
庆复应了一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三藩之乱定了,吴世璠退到云贵,那些川省的商人们也能进京了,我不过是凑巧碰见了,想着你在找,就买下来了。”他不好直接送到后宫这里来,只能借着内务府买办的手送进宫里。
云秀轻轻点头,给完他荷包就回去了。庆复摸了摸那个荷包,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