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梦模糊的视线呆呆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男子的来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钟冕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这下姚梦有一点感觉到被冒犯,或者说感觉到被羞辱。
实则,是他的问话戳中了内心她实难面对的一面:她的怯懦、软弱和退避。她的灰色到黯淡无光的薄弱的灵魂。
这么多年她难以面对自己的这一面。平时总装作若无其事、笑脸迎人的模样。假装姚家、姚想只是自己一条可随手轻轻撕下的创可贴。
现在看,不是。
姚梦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还哭厉害了?钟冕有些傻眼,有些无奈。
他叹了口气,尽量将自己模拟着跟小女生说话的口气,“我不是指责你。我的意思是,你姐姐——那个女孩是你姐姐吧?她对你的指责很可笑,站在旁人眼里是站不住脚的——”
姚梦泪眼朦胧的仰头,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也没有人像这样给她剖析过问题。她惊讶地看着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
钟冕见对方依旧傻傻的、呆呆的,心内暗叹了口气。心想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但他还是耐心的说下去,“我说,你不该假定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姐姐。所以,你一开始就放弃了抵抗。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无为’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没有人会在你都放弃的时候站在你这边。你应该立刻在第一时间辩驳她,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她说的不是真相,其实,你其实没有做过这件事,对吧?”
姚梦不禁悲从中来,她大声着呜咽道,“呜呜呜……我没有……我、我当时根本没有偷她的鞋,当时是她、她说不要的……那么久的事,她又翻出来……”
钟冕叹了口气。看来堂弟的那个女朋友心机够深的,跟那女孩比起来,眼前这小女生,简直就是一只小白兔。
瞧,又哭上了!
钟冕有些烦躁,残酷的成年人世界里,哭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
但他还是捺下情绪,耐心的道,“我是要告诉你,‘其声壮,其理也直’,很多时候人们并不看真相,当然我不是教你诬陷别人。我是说很多时候大家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你这样放弃抵抗,就代表别人可能会认为你默认了她说的是‘真相’。你如果在第一时间立刻反驳她,接下来的事实走向可能完全不同。你明白了没?”
见女孩还是呆呆的,也不知道她领会了没有他的意思。
钟冕又叹口气,他真是从未见过这么不受教的女孩,真是钝木难雕。但他也不能再留了,依他的身份,随时可能留影在某偷拍者的屏幕内,从而闹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新闻。他不在乎,也不畏惧,但眼前这小女孩,只怕到时候会生吞活剥。他不能给她留这样的危机。
所以钟冕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他自觉已经提点到位了。他终究不可能操控到别人的人生。
姚梦还陷在迷茫中,男人的话她听明白了,只是她还在思索。
所以,他是在教她,面对姚想的污蔑,她应该马上反抗?这样,旁人相信她和姚想的几率是一半一半。假若她不反驳,就是默认了这样的污蔑?
这道理她也不是没想到过,但是从没有人这么给她掰细讲过。
加上她内心如此自卑,面对姚想的时候仿佛她仍是一言九鼎的定海神针,一堵不可撼动的长柏林墙。
大概小时候姚想是班上、学校里的公主、女王,她总是一呼百应、她说的话被小学生们奉为圭臬,这些事给姚梦印象太深了吧。
她总是活在过去。
而现在她才突然明白,原来时光会流淌,她——姚梦,她也会成长。
不是每个人都是曾经那一群跟着姚想人云亦云,恶意辱骂她是“小偷”的小学生们。
她长大了,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姚想,“不是,是你冤枉我!我没有!”
原来小时候的桎梏松开,只需要陌生人的几句话。
而她的成长,不过在一瞬间。
姚梦悄悄的在心底说了一句:谢谢你。
她还能见到这个连面貌都没看清的陌生男人么?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