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李亨的眼睛,顾青缓缓道:“可惜了贼人一番好算计呀,真的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把我杀了,可惜……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
李亨脸色又青红不定地变幻,良久,再次挤出微笑道:“顾卿命大福大,朕该庆幸苍天垂怜,大唐和朕才没有失去顾卿这位重臣国器。”
顾青笑了笑,道:“那些贼人,臣以为就不必审了……”
李亨一惊,然后大松了一口气。
不审就好,彼此都留一点体面,否则审问后的结果一定会让大家都非常难堪。
顾青接着道:“既然陛下说了几次‘该杀’,臣便遵陛下旨意,那伙贼人全杀了吧。”
李亨急忙道:“允顾卿所请,贼人罪大恶极,该杀!”
顾青长揖一礼:“多谢陛下。”
没等李亨反应过来,顾青忽然转身望向殿外,大喝道:“常忠何在?”
殿外披甲待命的常忠闪身而出,见天子而不拜天子,只朝顾青抱拳道:“末将在!”
顾青冷冷道:“将那伙贼人押到殿外广场,全都斩了!”
李亨和李泌杜鸿渐三人一愣,李亨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
李泌忍不住道:“顾郡王,宫闱是天子之居,怎可流血见刀兵,请郡王殿下三思。”
顾青却没理他,只盯着李亨,似笑非笑地道:“陛下觉得臣不该在宫闱中动刀兵?”
李亨的隐忍功夫也是一绝,毕竟曾经当太子时忍了多年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他崇尚的就是忍,忍到极致继续忍,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比如今日这场差点成功的刺杀。
殿内气氛僵冷,充满了火药味。
李亨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既然顾卿坚持,朕为顾卿破一次例亦无不可,贼人当诛,不必拘泥于场合,宫闱又不是没死过人。”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又仿佛是解释给李泌杜鸿渐听,李亨说完后便紧紧抿住嘴,显然在努力忍耐怒火。
李泌见李亨如此表现,不由对他愈发失望,既然天子自己不争气,李泌再帮他做什么说什么,终究落得里外不是人。
于是李泌长叹一声,沉默地坐了回去。
殿外广场上,一百余名穿着玄色衣衫的刺客被五花大绑,跪了一地,每个人身后都有两名手执横刀的安西军将士。
随着常忠一声大吼,将士们横刀劈落,一百余颗人头落地滚动,鲜血顿时流了一地,庄穆的宫闱内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远远围观的宦官宫女吓得惊叫逃散,每个人都没想到顾青竟敢如此大胆,敢在宫闱中杀人。
李亨正对大殿门外坐着,亲眼看到安西军将士斩下刺客的人头,亲眼见到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李亨的身躯瑟瑟发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可怕。
当着天子的面宫闱行刑,斩首示威,这分明是顾青对他发出的严重警告,他用非常直白的方式让李亨亲眼看到了鲜血和死亡,并且,此生第一次离鲜血和死亡那么近。
广场上弥漫的血腥味似乎已飘进了殿内,李泌和杜鸿渐神情惊恐,顾青却浑若无事,平静地向李亨告退。
李亨此时已吓得快瘫倒了,巴不得顾青快些离开,于是忙不迭答应。
顾青转身朝殿门走了两步,然后忽然停下,再次转身面朝李亨道:“陛下,既然贼人中真有朔方军所部,而且皆是将校武官,臣以为宫闱已不安全,为防朔方军仍有人贼心不死,欲对陛下不利,臣请旨,可令安西军入宫闱接管部分防务,让陛下居于深宫高枕无忧。”,!
变得很精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如同小学生被霸凌,当街被人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想反抗又不敢,想发怒又怕再挨打,非常憋屈。
旁边的李泌和杜鸿渐都看不下去了,李泌不由将头扭向一边,神情愈发黯然。
大唐社稷的未来,他仿佛已在李亨的脸上看到了结局。
时局纷乱,君弱臣强,大势已不可挽回,自己是否该辞去官职,入深山修道去?
李泌的脑海里莫名冒出了这个念头。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李亨也跟着顾青笑了起来:“确实是胡言乱语,朕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小人之举,那些被活捉的贼人委实该杀!”
顾青笑道:“陛下也觉得很荒谬,对吗?”
李亨急忙坐直了身子道:“当然荒谬,而且贼人事败竟毁谤构陷君上,已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该杀!”
顾青的笑容带了几许冷意:“陛下已说过两次‘该杀’,看来这伙贼人确实该杀,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但李亨已不愿猜测了,此刻的他只想赶紧将事情揭过去,将顾青安抚下来,否则今日便是他当皇帝的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