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四人简单吃了顿早饭,熙宁只吃了一碗清粥便又去忙碌,将她与赵侯的衣物衾被叠放到炕沿。想着这一走估计就要回营,也不必再经受夜晚共处一室的难堪。
赵侯适时打断了她的猜想,“今夜还回此处休息,不必收拾完全。”
熙宁心下一凉,嘴上却喏喏称是。
饭后几人不紧不慢的到了清水河,果然见河道两边有不少做小生意的燕人。
此处属燕地近郊,是庶人们买卖交易之所。庶人身份低微,买卖物品多数价格低廉,莫说是赵侯这尊贵身份,就算是几人之中唯一下士出身的万三也不该逛到这里来。且似乎因燕地战乱,此处庶人买卖交易已不如从前热闹,只零星几个小贩,人人对插着袖子,在这薄雾弥漫的秋日晨起唉声叹气。
熙宁很是好奇,几人下车在河边相看采买,似乎真的只是来逛街消遣。
小贩见有人来,展开了脸上布满愁绪的纹路,挤出个热情的笑容来,招揽几人到近前相看。
熙宁有时难免露出稚气的一面,捏起一只小小的泥人,泥人手上还挎着草编得小筐,她觉得很是新奇,却听那小贩问,“公子,买一只给孩子玩吧?”
她哪里来的什么孩子,熙宁红着脸摇头。
有人自她身后错身来看,倒也不同她交流,单拿起熙宁刚刚放下的那只小人儿。因挨得近,指尖贴到一起,触感柔暖而温腻。
“那这位公子要不要买一只,若无家室,买来给这位小兄弟玩也是可以的。”
熙宁觉得这小贩有些奇怪,叫赵侯买来送她做什么,她早不是小孩子了。
“这倒不必——”
可惜她的话压根没送到赵侯耳朵里,他竟真付了钱,叫她一时怔忪。
赵侯却不理她,仿佛单单只是来买泥人的客人,只同摊主闲聊起来,“敢问此处可有贩马之人?”
摊主说他来错了地方,“马匹贵重,清水河这里可买不到大宗物品的,要是您不怕辛苦,现在转头去中谷屯,应当能在休市前见到马贩子。”
赵侯道了一句谢,“那是我来错了地方。”
熙宁回身,没留神差一些同一个瘦小的男子迎面相撞。这人眼神闪躲了下,想必也未料到二人突然转身,接着便立马探头到小贩那边去了。
赵侯看了那人一眼,无言的将熙宁护到了自己身边,若无其事地转身又在庙市的另一边闲逛起来。
熙宁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偶尔也会路过庶人女子爱逛得脂粉摊子,她怕露了马脚,一向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迅速遁走过去。
那摊主却是个爱揽客的,只管叫她俊俏公子,大概是瞧她面容出色,少不了女子爱慕,便变着花样逗她。
她哪里招架得住这般吆喝,红着脸低头走过,因走得急,差点没刹住撞在前人的怀里。
熙宁目光从他沾了几粒尘土的皂靴上逐渐上移。这人有挺拔的身形,窄腰阔肩,孔武有力,是一副练家子的模样。熙宁的个子自女孩里已算高挑,可还是低了他一头。不知是不是觉得她莽撞,他表情却没有方才购买小泥人时的松弛。
女摊主正瞧着二人有趣,
熙宁不知他在不悦什么,刚刚分明也没能撞到他身上。
他神色上倒是看不出同方才有什么分别,熙宁也不知那压迫感自哪里而来,只是被他嘱咐道,“路上小心些。”
熙宁虽顺从称是,心里却更不乐意同他一道走了,这便刻意放缓了脚步,未等赵侯察觉,人已经跑去同桑仕秾和邵环一道了。
桑仕秾是个冷情的性子,哪怕是并肩同行也少言寡语。邵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实在闷得慌,他几次起了话题都如泥牛入海,掀不起一丝波澜。
邵环正垂头丧气,见熙宁过来便热情招呼,“公子有吩咐?”
熙宁摇头说没有,她小声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闲逛罢了。”
她正准备退到邵环边上去,却见桑仕秾将手里长剑自右手换到了左手,似乎是在给她腾位置,熙宁也不多想,径直来到了他身边。
赵侯这时候停步瞧她一眼,他有一双好看的不像话眼睛,此刻这眼睛里是自己的模样。熙宁在这里不合时宜的想,他只是人在高位不得不时时刻刻端着、敛着,旁的人不敢去欣赏罢了,若是比模样比外形,这群小贩是看走了眼,应当打趣他才对,打趣自己做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那意图再明显不过,是叫她快过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