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窦氏同跟着窦绾是两回事,许佳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会选择一根更好攀附的大树。毕竟比起窦氏的女孩做细君,哪有自己的女孩做细君牢靠。
他转身便向母亲的大殿而去,母子二人今夜还未能好好说上一句话。母亲软弱,在窦氏手下恐怕日子并不好过,好在他终于回来,清算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熙宁饭饱,听着小孩满足的打了个嗝,同他一道笑了起来。
“用得可满足了?”
小孩点了点头,又问熙宁今夜要宿在何处。
公宫里有从前熙宁休息的寝殿,距离赵侯的得安殿不远。大殿宽敞,足能睡上两人,熙宁叫小孩跟着自己便好。
有内侍前来引路,正是两年前伺候熙宁的那位,名字很有意思,唤做张盖盖。同熙宁混熟之后,熙宁在人后一向唤他作盖盖。
“两年未见,盖盖别来无恙?”
张盖盖向二人作揖行礼,笑着打趣道,“如今您是柳司马了,有军职在身,我可不能在同您那般胡闹打趣了。”
熙宁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在公宫里不论军职,从前我是柳熙宁,你是张盖盖,如今依然如此。”
盖盖弯着腰“哎”了声,“您不拿我当外人,明天我给您送去岁的冬枣,都是我自己打的,要是您回来的早,还是脆生生的。”
熙宁给盖盖介绍,“小孩今夜同我在一起休息,不必多麻烦,在侧厅布上一张榻便好,我俩也好有个照应。”
小孩紧跟着熙宁身后,公宫大的叫他害怕,若是未跟上落在人后,他这辈子都转不出去。
“显大哥住得地方真是气派。”
熙宁向他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在这地方可不能唤他显大哥,叫旁人听到要出乱子的。”
他在这里的身份何等尊贵,从前日日相见之人,到了这里便隔着两重天地,他若不曾召见,这辈子都不会再相遇。
熙宁想到这里,却觉得心口一凉,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叫她无所适从。
小孩赶忙捂了捂自己嘴巴。
熙宁提醒他,“可要小心祸从口出。”
几人行进了足有一刻时间,这才远远瞧见熙宁从前休息之处。
盖盖早早便叫人将这里收拾了出来,只是未料到有两人居住,这会儿赶忙安排了新人前去布置。
公宫内侍做事迅速,小孩这天恐怕也是累极,草草洗漱之后沾了床榻便开始打起了浅浅的小乎。
熙宁甚至未来得及同他道一句安睡之言。小孩自前些日子叫人寻衅挑事,近来便不敢自己独睡,熙宁实在不能陪伴之时也必要点上一盏小灯。
结果今夜似乎平安无事,他入睡极快,熙宁反倒忘了提醒宫人要留一盏灯来照明。
熙宁也是浑身疲乏,仰躺在榻上胡乱想着,一会儿念着东华伯府,一会儿想着病中的兄长柳熙覃,一会儿又觉得要先去祖母那里,她从前觉得自己如无根的浮萍,如今细细算来,她留恋之人原来这样多。
突然觉得裹胸布实在难受,半梦半醒间将那烦人的布块拆下,此处她总算能一人歇息着,不必忧心同旁人共处一室,需要时时戒备。
这几日她胸脯涨涨得发疼,也不知是不是同她这肚子有关,熙宁计算着时日,再等下去肚子如吹了气一般的起来,什么都要迟了。
赵侯事物果然繁忙,进了公宫连人都难见到,或许自己能想点别的法子。
去见见细君,也许她能同意自己出宫,趁赵侯事忙,许能先瞒过几日,等她回了都安,便什么都好解决了。
熙宁正睡得香甜,忽而听到有人小声啜泣,她立刻便惊醒,趁月色看到小孩摸到了自己这边。
她未穿裹胸,此刻只得躺在大衾下不敢动弹。
熙宁叫内侍进来燃起油灯,趁这时机多披了几件外衫,勉强将胸前遮个严实,好歹将小孩送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