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君便顺着窦君之言理了下去,“今日不聊公事,却如母亲所言,不过听曲喝茶罢了,显儿将众人叫到这松泛之处,而未选在公宫之中,正是这个意思。”
这时水榭之后有琴音袅袅,细君招待许夫人坐下用茶,一面用手打着拍子和着,倒真是一副前来休闲赏玩的模样。
若不是心中知道此宴是赵侯特意准备,细君还要同儿子演好这场戏,她简直以为这样闲适的气氛是中行显特地备好,叫她来消遣的。
可见此中风景别致,万事准备齐全,细君明知实情都差点被蒙混过去。
窦君似真似假的埋怨着,“怎的不见显儿,他做东,这会儿还不现身,叫我们这群上了年纪饿在这里空等他,这好看相么?”
“到山上围猎去了,说是瞧上了野兔的皮毛,要打了来给母亲和我做一对儿覆额,我说是不缺的,他并不听……”
窦氏便顺着细君的话夸上一句,“他一片纯孝之心,是该成全,那便叫他去吧。”
转身捧了一杯新茶,左右瞧瞧,那视线便落在窦绾身上,“不过细君有句话说得倒对,覆额我是不缺的,我看绾儿自独山国来时所带衣裳不多,若显儿真能猎上几只活兔,我向他求上一只,就赠与绾儿吧。”
细君今次在这问题上并未驳了窦君的面子,居然也很赞成,“猎场上能得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这份心意难得。”
她说这伸手轻拍了拍许夫人的手背
“绾儿若是这上面有缺漏,除了野兔皮毛,再向显儿要些旁的东西,他有的必然不会小气。绾儿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没有怠慢的道理。”
窦君并未听出细君话中深意,只是对细君当下的态度很满意。甚至几个围在她身边的小辈们,今日每个都叫她舒心。
窦绾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瞧不出是喜是忧,总归不是会出错的神情。
直到听罢了一首曲子,这才听到下人来报,说赵侯狩猎归来,得了不少好东西。
窦氏叫窦绾扶着站起身来,“你且等着,显儿得了好东西,必然要先紧着你来挑。”
窦绾的笑意这才扩大了些,不再像个套在模子里的娃娃,带上了一点烟火气息。细君看了也觉可惜,若不是隔着一个窦氏,窦绾若做了显儿的小君,她也是欢喜的。
却见赵侯阔步进来,微微错了错身子之后,跟着个披了对襟灰鼠披风的少女。
少女行至身前才将兜帽放了下来,而后盈盈一拜,向着上首的窦君与窦绾行礼,“老祖宗,绾儿姐姐。”
这人窦君并不陌生,这不正是细君身边那许夫人家的小女郎许姚黄么。
“这……”
窦氏被这一幕气得绝倒,“显儿不是去山上狩猎么,怎么还带着女眷。”
赵侯向祖母毕恭毕敬的行礼,“姚黄不过在一旁观赏,孙儿又不不会叫女郎进场,祖母不必担心。”
他又叫人将自己今天所猎之物一一呈上,“原是要给母亲和祖母各猎一只野兔做覆额,我看山上有绒色极好的雪貂出没,身上不掺杂色,比那野兔不知好到哪里去……”
他笑看祖母越发难看的表情,“只是孙儿长久不曾上山,手法生疏许多,只得了两张皮罢了,母亲这边若是不急,儿想先紧着祖母来挑。”
细君有些忐忑,不过既然已走到了这一步,她自然不能给儿子拖后腿,便笑着点了点头,“一切看老祖宗的意思。”
赵侯又道,“祖母挑剩下的,便送给姚黄加在帔上,孙儿瞧着正合适。”
许夫人一面惶恐一面得意,想起这几日夫婿许佳在家中日夜不停的打算,小女生得貌美,十三四岁时便常有人上门打听,他们倒是一直有姚黄能得贵人青眼的想法。奈何从前许家一直站队窦氏,如今窦氏虽然未倒,可毕竟年岁不饶人。许佳倒是想要投诚赵侯,可苦于并无门路,赵侯不是儿戏之人,他乐意追随,赵侯却未必肯相信。
前些日子天赐良机,许夫人随着几位贵妇被召入宫,同细君聊天打发时间,许佳偏生要自己将小女带着一同进宫,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如今居然天随人愿,许佳反倒慎重起来,今日要不要赴宴一事,他始终拿不定主意,还是姚黄主动自己做了决定,“人说赵侯是男儿之中第一流,女儿很想见见。”
她尚且带着小女孩的羞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使了大力气了。
许夫人也被这几日忽如其来的幸运砸得晕头转向,“你让她去试试,哪怕不成也无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