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沉静片刻道,“殿下操控人心多年,想来自有一套判断,奴婢岂敢随意置喙。”
陈王缓缓捏住她的下巴,凝视她淡然而又夹杂着气性的脸,阴寒的目光穿肉入骨,仿佛要拨开她的心,“可本王看了你大半年,依旧看不透你。你刻意接近本王,究竟意欲何为?”
“刻意接近?”若初不禁微微自嘲,“那殿下以为,我意欲何为?”
他忽然暴起,怒目凶吼,“本王现在是在问你!”
若初略有所慌乱,即便对他的负心伤心生气,可他毕竟不是现代社会的平凡男人,是一个一怒之下就会要了她性命的君王。
她只得稍稍调整情绪,缓缓站起来,“若我说,无欲无求,只为一颗真心,你信吗?”
“是吗?”陈王眸光闪过一丝冷笑,而后将她随身佩戴的一枚香囊扯下来,丢在桌上,“能跟本王解释一下,你随身佩戴的这个香囊里是什么吗?”
若初当即傻眼,低头短叹,“是避子的香料药粉。”
“是吗?”陈王昂首大笑,“本王身在宫廷,见惯了后宫各种手段,害别人断子绝孙的一抓一大把,可是你,给自己下药避子倒是头一个。你侍寝之后,就偷偷服药,你不要告诉本王,医术高明的张大夫会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若初闭眼叹息,自己挖坑自己跳,他不明白,她解释也是白搭。想想这半年来他对自己的监视戒备,忽然反问他,“就算我真怀孕,你会让我生养吗?”
陈王眼前冒出一瞬不定,而后一拳砸在桌上,“你配吗!”
若初内心谨慎的小船全面坍塌,进而气血上涌,“是,我不配。我这是有自知之明,不让殿下烦心,也不给自己增加痛楚。”
“张若初!”雪亮的青虹宝剑顺着他的横眉怒目直戳她的咽喉,“你究竟是谁!”
若初乍然凝视那道利刃,忽觉时光匆匆,恍如隔世,泪光随着不甘心与极度悲凉,涌动徘徊,“你真的会杀我吗?”
他手中的剑,出现丝丝颤抖,冷凝的眸光在她泪眼相望中也闪现丝丝不忍,“本王问你,为什么你进宫后,蔡国公主为什么会向皇后要你?而她为什么又要掌你嘴?”
蔡国公主受皇后宠爱,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向皇后要若初,皇后却执意送若初入陈王府,这确实免不了让他生疑。
若初无法解释,只能闭眼叹气,“她是公主,要个宫女全凭心意,我又怎会知道?”
“是吗?”
若初受不了他这样的猜忌,径直反问他,“殿下觉得为什么!”
陈王眉头微舒,而后继续横眉,“你跟韩王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在围场私会他做什么?你的荷包,为何会出现在赵元侃手里?”
“荷包?”若初迟疑片刻,这才记起围猎场上那个丢失的荷包,“殿下是说我那个没做完丢失的荷包?你是在怀疑我,用这个给皇后或者韩王传递陈王府消息吗?还是,你觉得我跟韩王私相授受对你不忠,你的真的相信吗?”
“本王不愿相信,可你如果真的无辜,为何给自己下药避子!”他眉头忽然一蹙,“难道你还想着你那个未婚夫婿,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根本就是你为了接近我,编出来欲擒故纵的瞎话!还是,你那个意中人根本就是赵元侃!”
若初心寒冷笑,“殿下可以去说书了。”
“张若初,”一剑袭来,直抵她的胸口,若初几乎误以为他已将自己穿心而过。
剑端在距离心口零点几毫米,被强硬拉住,他眉目颤抖,长剑微微镇定,“你从第一天见到我,就对我谎话连篇,本王想拆穿你,但你也别犯我底线。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怎么会认识蔡国公主,认识韩王赵元侃,还跟醉仙楼的徐赟有往来,你还私下接近苏道延,跟他问东问西。张若初,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怎么开罪得蔡国公主你不想说,本王也从未逼问你。你说醉仙楼的徐赟曾上你家求医,可他矢口否认。李勇说你不简单,我也知道你不简单,换做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是块操控人心的好料儿。你入府的第一晚就贿赂侍寝,见到我却说许了婚约,让我放了你,现在又说什么无欲无求,只为一颗真心,你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我赵元僖的心意从不愿受任何人摆布,却还是中了你的圈套。张若初,你接近本王,到底有什么目的!”
若初沉默无语,无从辩解,也倦于辩解。
他终于认定了所谓真相,只怕这其中也少不了芸香添油加醋的功劳。
她忽然有些生无可恋,竟不怒反笑,癫狂得连自己都觉得恐怖,“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
陈王眉目跳动,似有理解,又似是在体味这句话的意思。
若初万念悲戚,踱步至诗稿前,口中轻吟,“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而后将那首诗稿瞬间撕个粉碎,“殿下真的明白这首诗的意思吗?”
陈王面上表情千变万化,情绪波澜不定,与往日喜怒不形于色大相径庭。
他最终有所触动,最终收起宝剑,拂袖离去。
后来的几日,陈王再也没有出现,若初也关在屋里不出门,心中感念皇室子弟对情感的凉薄,懊恼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
是时候该觉醒了,是时候,她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