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完粥,天衡仙门弟便再没有出现。
天光渐渐沉入山林,遥远处的山脊线延绵至远方,模糊在浓雾之中。雨已彻底停歇,可天空依旧阴沉。
临山脚下残破不堪的村庄升起了唯一一盏灯,寂静中透着山雨欲来的恐惧。几间茅草屋房门紧闭,所有人陷入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遥远处一声嘶鸣,撕破长空。
黑暗中宁羽只能看清屋子里大概轮廓,他靠墙躺着,跟凤溟保持着距离。这是他第一次在房子里占据好的位置,不受风吹雨淋,不会被赶到门外像看门狗。身下是干燥柔软的稻草,他努力克制着睡意。
这人让他过来后再没有开口讲话,只是抱着木刺端坐。
宁羽小小的脑袋一下一下点着打瞌睡,把屋子里所有人观察了个透彻。这里一共躺了二十一个人,三个女人十四个壮年男人,三个小孩。瘸腿男人有阵营,他受伤时虽没人上前帮忙,但现在他占据了很好的位置,有人照顾他。
他们都在观望。
少年扯的天衡仙门谎话一旦被戳穿,这十四个壮年会扑上来撕碎他们。
又一声嘶鸣打破寂静,随即密林深处亮起短促的火光。外面升起了火把,宁羽闭上眼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师门召令。”年轻男人的声音。
“快,召集所有人赶往布阵处。”另一个略年长的声音指挥道,“阵法有变。”
宁羽闭上眼数脚步声。
七个。
派粥时宁羽特意观察,留在灾民处的仙门弟子有七个。所有人都去了?灾民处已无仙门弟子。
夜晚是妖兽横行的时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动静,他们往里面缩了缩,不敢发出声音。天衡仙门的弟子仙根道骨,一定打的过妖兽。
否则——
没人敢想下去。
七人离开灾民处,宁羽睁开眼。
身边草动,少年站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宁羽抿了下干燥的嘴唇,不要找死。
少年抱着木刺往外走,顿时屋子里其他人如临大敌,全看了过来。房门咯吱一声,少年跨出了门。宁羽头皮发麻,这个时间出去干什么?
其他人怕少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盯着。宁羽稍加思索,便也起身紧跟其后。
没有他的震慑,其他人很快就把宁羽吃干净了。宁羽站起来才感知到愈合的骨头,伤口已不再疼,他的自愈能力越来越快。
他刚跨出门,房门在身后哐的一声关上,房门紧闭。
寒风如刀呼啸而来,宁羽裹紧身上宽大的青色衣袍,他醒来时这衣服便在身上。衣摆宽大拖地,他把下摆系到了腰上,御寒能力略等于无。
“哥——您,他们把门从里面扣上了。”
除了风声,这个世界静的过分。宁羽闭上眼竖起耳朵听四周动静,没有鼠蚁山虫爬动,只有寒风,这很反常。
“凤溟。”凤溟停住脚步抬头看门上贴着的驱妖符,朱砂赤红,微弱的闪光下字体有些妖冶。朱砂确实是圣物,这朱砂是凤溟的东西。凤溟抬手去抹——没够着,六岁身高属实拖后腿。
凤溟在黑暗里一脸狰狞。
宁羽抬眼,惊恐的四下打量,“您说魔尊?那山间妖兽是魔尊?”
凤溟眼眸微动,他早晚要捏断宁羽的脖子。戾气被强行压了下去,转头居高临下睥睨宁羽,嗓音缓慢一字一句,“孤乃凤溟。”
宁羽听明白了,孤在这里的意思是我?不是他的名字。
他叫凤溟?
他跟魔尊一个名字?宁羽有限的小脑袋略加思索,一双大眼里充满了真诚,“您虽然跟魔尊一个名字,但您比魔尊厉害,您是仙人。”
对于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宁羽一向不吝于吹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眼前少年凶残归凶残,但在这前方妖兽遍地,身后恶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暂时比较安全。
凤溟:“……”
说魔尊是仙人,是在骂人。
山林深处一道红光划破天际,宁羽被红光吸引。皱了下鼻子,他闻到浓重的腥臭,臭的太过直接,他捂着嘴恶心到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