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指挥着众人往前方的水井走去,已是手忙脚乱,听着他的询问,没好气得说着:“这是地府,凡人轮回往生的地方,前面就是轮回井了,快走吧别磨蹭了!”
凡间引人向死,这幽暗的地府竟然教人向生,真是奇妙,
他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跳入轮回井,脚步突然顿了顿,他不愿去投胎,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执着。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鬼差押着从他身旁经过,盖在漆黑发丝下的脸似乎转向了他这边。
突然,一声沙哑沉闷的呢喃钻进他耳中,“梦。”
听到这莫名的话,他愣了一瞬,看着那男子,那男子似乎也停在了原地看着他。
押着男子的鬼差不耐烦了,照着他的膝窝就是一脚,那男子被踢得倒入河水中,鬼差却还在他身后不停的踹着:“都是因为你,老子要去那十八层地狱,还不给我走快点,磨磨唧唧的。”
他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从轮回的队伍中挤出,追上远去的鬼差和男子,道:“鬼差大哥你等等!”
鬼差闻言转过头,不耐烦地看着他:“干什么?别耽误老子当差。”
他弓着身子对鬼差施了一礼:“我就是想问问阎罗殿怎么走。”
那鬼差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往前走:“你找阎罗王做什么?还不赶快投胎去。”
他又飘到鬼差身前,拦住他道:“唉,鬼差大哥你别走啊!我不想投胎了,想在这地府谋个差使。”他
正好与被押着的男子相背而立,因而没有看见那男子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又深深地垂下头去时盖在发丝下微笑着的脸。
鬼差不屑地打量着他,撇了撇嘴道:“就你,这小身板?”
他挤出一脸微笑,躬身对鬼差道:“大人,您只管告诉我就是了,能不能留下来全看我的造化不是。”
鬼差被这一声“大人”叫得有点飘飘然,仰起头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喏,你往那走,看到一块碑然后左拐就是了。”
……
阎罗殿外是一片宽阔而汹涌的黑湖,湖水浑浊而沉重。踏上湖中的石块,他一步步向湖心的阎罗殿走去,
一个面色黝黑的高大男子与他擦肩而过,他好奇地回身看了看那人,那人身上只着了一件锦缎罗织的白色中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背上横贯着一道破开皮肉的鞭痕,鲜血淋淋的,看着就让人生寒,想必是一个死得凄惨的亡魂。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也不遑多让啊,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可称得上是衣衫褴褛了,说是乞丐都没人会怀疑,若是前世是个饿死的乞丐,还比不上这穿着锦衣带着伤的水鬼呢!
阎罗殿外并无守卫,他扣了扣门,听着门内传来一句幽幽的“进来”,便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了。
阎罗王高坐于大殿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案上的一管管毛笔,“又后悔了?”
他不知这话是何意思,低声问道:“后悔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阎罗王垂眸睨了他一眼,揪着唇上的一撮小胡子,散漫地问道:“所求何事啊?”
他快步飘至阶前,恭敬地跪了下来:“草民……想在地府谋个差使!”
闻言,阎罗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低声嘟囔着:“真是稀奇,送走一尊大佛,又来了一个打白工的。”他从几案上堆放着的一堆册子里抽出一本,慢条斯理地翻动着,瞥了一眼他又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生卒年是何时?”
他看着漆黑的地板愣了一瞬,还是如实回答了:“不记得了。”
听了他这句话,阎王放下册子双手撑着几案,伸长了脖向他这边看来:“你已经饮过孟婆汤了!”
这个,他也记不清了,他有意识时,便是在一众鬼魂的推搡下从那座桥上走过去,当时桥上的老妇人并未给他们饮过什么东西,但听阎罗王的语气,他应当是喝过的。
“或许吧……”
阎罗王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倒回坐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那小子偏挑着最忙的时候走,真是存心跟我作对!”
说着,他将几案上放着的一身玄色衣袍连同一本册子一支笔扔到了他的面前,“这套官服还有这些东西,你都拿去吧,过了奈何桥找一个浑身缟素的长舌鬼,他会教你怎么用的,从今日起,你就是地府的黑无常了!”
“啊!”,看着面前那做工精致的衣物,跟他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鬼差身上所穿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再听这职位,似乎也不同于一般的鬼差,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鬼,真的能担这重任?
阎罗王一拍桌子,没好气得看着他:“啊什么啊?嫌官儿小?”
他急得连忙摆手:“不不不是……”
“那还不赶快去,地府都要忙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