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嘉陵手心的暖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冷。
她想到了她的父母——爸爸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暴雨夜里选择自我了结，是妈妈亲自去领会了遗体，太平间里的冷比现在的车里更甚，她站在妈妈身边，看着妈妈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父亲的名字。后来，那墨黑的字迹也是妈妈留在人间最后的痕迹。
不知道他们在死前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寒冷？
想到父母，她便不再发抖了。而是将脸转向窗外，看着那瓢泼大雨一阵阵浇在玻璃上，只觉得窒息。
久之，还是低低出声：“越嘉陵，你不会真的让他死吧？”
“暂时不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要让他反复体会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临死前面对过的绝望。”
*
从法院里走出来，颜双意久久回不过神。
“越嘉陵，我们就这么赢了？”她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叮当，有些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车子就停在台阶下，越嘉陵一伸手，替她拉开车门：“否则呢，你还想要多复杂？”
颜双意先把孩子放在车座里，跟着自己坐了进去，越嘉陵伸手，悉心地为她护住头顶。
接着，他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有越观澜当年的手下证明你当年是欠债是被陷害设计，并非你本人意愿；有于护士证明你引产之前胎儿就已经停止发育，不是你主动打胎；也有医生证明你的疾病完全可以治愈……要是这样的官司都打不赢，董律师在业界恐怕就混不下去了。”
他说得极其轻松，但颜双意却知道，其中的每一项，都是他下了不少功夫帮她争取来的。
从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一眼，颜双意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甜笑：“谢谢你。”
不乐意的反倒是越嘉陵：“还跟我说谢谢？”
两人的婚期都定了，眼看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越嘉陵不喜欢这种客套的说辞。
颜双意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含笑低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会始终记在心里。”郑重得像承诺。
越嘉陵挑了挑眉毛：“真心实意要谢我？”
“嗯。”她的杏仁眼里闪着万分认真的神色，缓慢而坚定地向他点头。
“那今天晚上的请柬你来抄？”
眼看颜双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婚礼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两天，各项准备都在加速，他抄请柬抄得手都痛了。
可让颜双意抄写，也不过就是句玩笑话。
她从前上学时就最讨厌记笔记，每每她的笔记都还是越嘉陵替她做的呢。她现在又怀着身孕，本来就够辛苦了，他哪舍得让她再吃苦受累。
果然，听见他这个要求，颜双意的脸马上垮下来：“啊？”
越嘉陵尽全力收住笑容，举起自己的手抖了抖：“你答应了……那今天我就躲清闲去了。晚上我约了朋友们开单身聚会，庆祝我最后15天单身生活。”
听到他要出去玩，颜双意更不乐意。
她索性又反悔了：“感恩归感恩，越嘉陵，这不是你贪玩偷懒的理由。明明是你要手写请柬的，怎么又把活儿推给我？”
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烈，照在她脸上，将她的瞳仁映衬出浅浅的琥珀色，亮晶晶的，似一块水晶，不由让越嘉陵想要伸出手去，要摸摸她的脸。
可车上有人出了声：“越总，您这样，我恐怕不好开车。”司机掌舵，瞧他侧着身子，朝后座伸出手，为难地看了一眼。
车里响过一声轻笑。
越嘉陵越发气恼，磨了磨牙，挤出一句：“回家你给我等着。”
他的声音本就如金玉琳琅，低沉了嗓音时，更是暧昧性感无限。颜双意眼看着，前排那人过中年的司机耳朵瞬时就红了，忍不住抬手掩住双唇，又遮住一声笑。
她手上晶莹的钻戒被阳光一照，映射出纯白的亮烈的光。
那样耀眼，像他们初见那日的阳光一样。只看一眼，就让越嘉陵再也挪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