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厨子顿时一僵,嘿嘿地笑起来。
没拿到赏银的厨子不情不愿地走了。
叶嘉蹲在了那乞丐的身前。凑近了才发现这乞丐是个老妇人。脸上的污垢爱多,看不清长相,但能看得出年纪不小了。饿得瘦骨嶙峋的,手里抓着一个馒头,用力得五根手指头都抠进去。
“你还站的起来么?”叶嘉看她不停地打颤,双腿蜷缩着在地上好似不能动。也没顾得上这人身上脏,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伸手拉过这人的胳膊想把人给拉起来。
结果手才一伸过去,这没哭没闹的老妇人就叫唤了起来。她两只手不停地摆弄,做出抗拒的姿态。也是她的手抬起来,叶嘉才注意到这人怀里抱着一个白瓷的罐子。看那模样是上等的瓷器,大小跟叶嘉装辣椒酱的陶罐差不多。也就是,一只六七斤的寒瓜大小。
方才她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来是在保护这个白瓷罐子。叶嘉觉得这个陶瓷罐子瞧着有点眼熟,怎么看怎么像骨灰坛子。但是如今的朝代不是应该都讲究土葬么?说什么火葬算是挫骨扬灰来着……
叶嘉也不是专业的学历史或者风俗的,不大懂。觉得不大可能是骨灰坛子,想伸手拿过来看一眼。
“别碰它,别碰它,别碰它!你别碰它,别碰它,别碰它!”
乞丐一面抗拒地吵着,一面又死死抱住那个白瓷罐。
她本来很安静,此时跟疯魔了似的语速极快又反复地念着:“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1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
叶嘉听着有些不对,这分明就是词句。
她皱着眉头蹲在脏兮兮的老妇人面前,听她反复将这首词念了不下十遍,越发的觉得怪异。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想,她于是去大堂又开了一间屋子。叫来护卫,强行将这老妇人架回屋子。叫了些热水,叶嘉特意请后头粗实婆子过来给老妇人刷洗干净。
旧衣裳借了一套给这人,收拾出来,叶嘉才看清楚这老妇人的面貌。
面容已经十分苍老,瞧着得有六七十的样子。不过古时候的人日子过得苦,老的快,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年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老乞丐年轻时候相貌应当不错。
她此时蜷缩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那个白瓷罐子。嘴里嘀嘀咕咕地在念着:“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叶嘉弄这么大的动静,周憬琛自然过来瞧瞧:“怎么了?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叶嘉就是看她这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有点可怜,施舍一点同情心,“好像是精神病,不是,我是说,一个饿得进来偷吃食的乞丐。刚才瞧见有人在踢打她,我看着可怜就阻止了。相公,你说她怀里抱着的那个是什么?”
“嗯?”
周憬琛进来以后只扫视了一眼老妇人,闻言看也不看老妇人便道:“骨灰坛。”
“骨灰坛??”
叶嘉震惊,“火葬这么早就有么?咱不是都土葬吗??”
周憬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叶嘉,叶嘉还没意识到自己惊诧之下失言,就听到他又有地解释道:“中原地区都是土葬,汉人也大多土葬。但佛既谢世,香木焚尸,灵滑分碎2。火葬也有,卒于长安,依外国法,以火焚尸3。”
叶嘉:“……”孤陋寡闻了她。
“她抱着一个骨灰坛,骨灰坛是能随意带走的吗?”叶嘉尽力忽略到周憬琛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非常暴露自己的话,叶嘉的心跳咚咚地跳动起来。
“不能。”周憬琛看向老妇人,“嘉娘救她是预备做什么?还是有什么发现?”
“啊,没,”叶嘉摇了摇头,无辜道:“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乞讨也讨不来食物。我怕这人死在这。咱们不是要去于阗?顺路载她一程,把她送到有人烟的城镇上去讨生活,应该会容易些。或者送去官府,看官府能不能关一下,总得给人一条生路……”
周憬琛没说什么,反倒是目光静静地落到那老妇人的脖子上。老妇人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有些像铁,又有点像铜,花纹十分熟悉。
“能带一截路么?”叶嘉看老妇人模样实在可怜,“说不定还能加一个人设,比如商户夫妻俩带患病老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什么的,是不是比行商更有说服力一点?”
周憬琛:“……嘉娘说的有礼,就是娘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叶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