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烟寒之前就定好了用一百三十文收丝,并且如今李家给的还更高,手中有丝的妇人们哪又真的能如齐婶所说,将蚕丝白白拱手相让?
尤其是那孟婶。
沈烟寒起初在村里提议做这门生意时,她本不参与,后来发现村里妇人们卖出的钱比她上山采药还多,邻里再一怂恿,说她一天早出晚归那么辛苦,收入还不稳定,还不如跟她们养蚕,不止有工钱,卖丝更划得来,她才也养起蚕来。
但养蚕归养蚕,因她与沈烟寒早有过节在,自舍不下颜面收沈烟寒的工钱,也只是自个在养。
村里人多少知道两方之间的往事,也知道孟婶要面子的脾气,往前便就只将她的蚕丝放在别家的里面,凑一起再卖给沈烟寒,并没将她的单独立账目。
这会沈烟寒说这话,孟婶倒是立刻就能将自己摘干净:“我可没收你的什么工钱,这丝我要卖给谁就卖给谁。再说了,就你给的那几文工钱,还要人将你当祖宗供起来不成。”
齐婶反驳她道:“工钱你是没收,但你是从沈娘子地里的桑树上采的叶子,蚕种也是从人王三姐家扒过去的。”
孟婶立马跳脚,高声:“放你的屁!我门前就有桑树,犯得着去别的地儿摘叶子?”
齐婶正要说孟婶睁眼说瞎话,一棵树能够几个蚕的,就发现自己抓住牛车的手被一只温热绵柔的手握住了。
齐婶转脸,见沈烟寒朝她微笑,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齐婶便听从沈烟寒的意思,没再同孟婶争锋相对。
沈烟寒先将齐婶和李婶的手从牛车上拉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孟婶。
对上她的视线,孟婶严阵以待,却见沈烟寒一瞬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后去。
沈烟寒朝孟婶身后的人说道:“王婶、段婶,还有张二姐,王四姐,你们要将丝卖给别人,本身也是无妨的,但是你们也知道,我先前便统计过你们的产丝数量来计划我的生意,这会我手中忽然没了这些数,生意上着实是周转不开,这让我很是为难啊。”
她的语气不止没有怒意,甚至称得上温和,脸上配合语气又露出为难色,让这些本就年长她的人们看上去,到底有些觉得欺负了人的惭愧。
沈烟寒看着她们躲闪的眼神,满意他们的反应,便继续:“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往后你们卖给谁我皆不干预,但这回的丝,你们卖给李家一半,也给我留一半,这样我也能周转一二。这样的话,往前的工钱也不需要退了。”
沈烟寒话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就互相观望起来。
沈烟寒留时间给她们思考。
说穿了,这些人也只是见钱眼开,并非真就是恶毒到要搅黄沈烟寒的生意,加之她们也听得出来,沈烟寒话里未尽的意思——如她们卖给李家这些丝,那以前的工钱也是要退的。
这样一颠一倒,算一算,还不如全卖给沈烟寒来得划算。
亏本的买卖谁也不想做,本是瞒着沈烟寒卖丝却又被她发现,孟婶能摘出去,她们收了工钱的可摘不出去,几人中本就有些动摇的张二姐率先点头,跟着王四姐也点了头,最后便由年纪最大的王婶犹豫着出头,替大伙应下来:“成,那我们卖一半。”
至此,替沈烟寒在村里牵头养蚕的齐婶与李婶总算松了一口气,李婶立刻叫上齐婶:“来,我们给搬一半下来。”
然她们尚未动手,一旁作壁上观的李家豪忽然出声:“慢着!”
沈烟寒直觉不妙,她看着李家豪往牛车这走了两步,听他道:“我家车上的东西,我答应你们往外搬了吗你们就搬?”
沈烟寒袖中拳一紧,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来迟一步了,心情有些沉沦。
幸好齐婶在得知有人来收丝的当口就去叫上了李婶出来,先是劝说那些人别卖,劝说无用后就开始阻拦,没让买卖真正得逞。
李婶清楚事情前后,略一思忖,马上笑着道:“二表侄,这尚未付钱的买卖,哪能算成呢是不是?”
村里的李家原就是李家豪的远亲,李婶的四儿子更是孟长卿“瑶池苑”的管事,由李婶开口,李家豪再横,也不能当众对李婶大呼小叫。
自他被孟长卿伤了根本,李家接班人的权利就彻彻底底到了李锦泽手中,李锦泽与他争斗多年,自不会管他死活。甚至蔡家朝他们家退亲后,外头还有是因他侵犯了未来弟媳的流言。他的仇,他的父母更以“大局为重”给挡了回去,他就是再憋屈再窝囊,如今也得忍着。
说到底,孟家,他就没有惹得起的底气。
李家豪看向他带来的人,压着怒火:“你没付货款?”
负责买丝的人难堪点头,说:“她们拦着车……”
他的理由没说完,李家豪便恼羞成怒一脚踹他腿上:“行了!为了这点东西让我亲自来一趟,你可真行!”
说完话,李家豪转身即走,跟他来的人,除了个车夫外,也都跟着他走了。负责买卖那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简直有苦说不出。
<divclass="tentadv">沈烟寒高提的一颗心终于回落至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