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桶去院子里,石磨就在墙根下,天还黑着,赵颜兮拎了盏烛灯过来,把豆子一勺一勺地放在石磨中,然后转着圈地推磨,冷风呼呼地吹,屋檐和墙壁能够遮挡一点,赵颜兮想可以买头驴,这样就能推磨了。
她苦中作乐地想,以前当侯府小姐的时候,可不知道驴能拉车拉磨。
拎着豆浆进屋煮,正好早饭也熟了,一碗粥,一个红薯。
这红薯是从乌迩那边买来的,不用烤,光蒸着吃就特别甜,把红薯拌粥里,就是一顿甜美满足的早饭。
豆浆汩汩地煮着,满屋都是豆子香,煮豆浆,点豆腐,等豆腐做好,天已经亮了。
还有半锅豆浆,早上支早摊铺子用,那是赵颜兮和巷子里一阿婆一起摆的,阿婆会炸油条,她出豆浆,一碗豆浆两文钱,她煮的香浓醇厚,有好多人爱喝呢。
豆腐做出来,切一半做成冻豆腐,剩下的豆腐还有两屉,一百二十斤,能卖一天。
煮豆浆时还起出豆皮来,十文钱一张,豆腐两文钱一斤,冻豆腐一文一斤,一天下来,赵颜兮能赚三百文钱。
全是铜板,连碎银子都没有,卖豆腐要站一天,赚的是辛苦钱,但就是这些钱还有人赚不到呢。
过中午,豆腐只剩四十多斤,再卖一会儿,就能收摊回去了。
赵颜兮松了口气,她低着头切豆腐,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身影。她看也没看,“夫人要几块豆腐?”
切的多了,手上就有秤,一块豆腐一斤重。
面前的人没说话,赵颜兮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张张嘴,“娘……”
平阳侯夫人泪流满面,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小看到大的女儿,纵使有自己的私心在,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什么时候做过粗活重活。
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平阳侯夫人道:“兮儿,你……你怎么梳着这样的头发,你……”
赵颜兮收了摊子,带着平阳侯夫人回住的地方,这个宅子还没有侯府的一处院子大,赵颜兮知道她娘看不上。
给平阳侯夫人倒了水,赵颜兮安抚住汪汪叫的大黄,“我没成亲,梳这样的头发是为了省事。”
平阳侯夫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兮儿,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听人说你住在这里,我起初还不信,这里怎么能住人,这么小……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兮儿,你跟娘回去吧。”
赵颜兮道:“你说不能住人,可是那么多人都住在这里,没人伺候,我日子过的也挺好,我不会回去的,也不想回去,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是女儿不孝。”
平阳侯夫人皱着眉,赵颜兮心意已决,她劝也劝不动,再说,当初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这个当娘的,已经说不上话了。
平阳侯夫人给赵颜兮留下一千两银票和一百两银子,“拿着吧,多了你也不会要,你不用,当是应急也好啊。”
赵颜兮把钱留下了,的确,在哪里都需要用钱,剩下的豆腐,也被平阳侯夫人带了回去,坐在屋子里,赵颜兮把钱藏在了炕的活砖里,然后烧火做饭。
多了一千两银子,赵颜兮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也喜欢现在的生活,兴许等攒够了钱,去江南转转。
生活日复一日,赵颜兮二十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弃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是个女孩儿,眉眼很漂亮,她养在身边,认作了干女儿。
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会翻身,走路,说话,一点一点地教她,教她千万不要活成自己这样,平阳侯有时也会来看看,她也习惯了女儿这个样子。
嫁不嫁人已经不重要了,有孩子陪着,生活过得去,就行了。
赵颜兮给孩子取名为赵辞,女儿软软的,大夫也没检查出什么病症来,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
她每年清明节都会给徐景行扫墓,过年的时候也会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他了,只有她还记得。
赵颜兮坐在徐景行的墓前,“又是一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御朝越发好了,你要是见了肯定会很欢喜,我把阿辞送去私塾了,她功课很好,教她弹琴,作画,刺绣,学的都很快。”
“还有容姝,你应该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小公主我远远见过几次,叫岗尖,冰雪可爱,太子殿下不常出宫,容姝很幸福,皇上励精图治,他是个好皇帝。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我也很好,一切都好。”赵颜兮擦了擦眼角,勾起一个笑,“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你好好歇着吧,等清明节我再来看你。”
新年了,有很多人像她一样,在意的人不在了,可日子不还是得过下去,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