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这世上最难断的是家务事,最难处的关系是婆媳关系,顾二太太尤甚,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生的秀丽白皙,一双剪水瞳眸甚是迷人,若让人看上一眼不由得沉溺于其中难以自拔,但此刻这双眸子却盛满了愁绪,看的让人心都揪起来了。
顾二太太的愁绪来自于怀里还昏迷着的女儿,她的亲闺女七姑娘。
此事也是说来话长,顾家本只是本地一个小地主,顾老夫人青年守寡,辛苦拉拔着三个儿子长大,供他们读书,偏偏老二老三都中了进士,一个做了知州,另一个更了不得,在京里做京官,唯独只有长子只是在老家县城做一个吏员。虽说自古官吏放在一起说,但是吏就是吏,吏是不入流的,一辈子服从于官员的。
老大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他的后代总得让叔叔们照看啊,可按照当下规矩,长子奉养长辈,如果顾老大一家不奉养老夫人,别人就要戳他脊梁骨了,跟着长子,顾老夫人自然要替他筹谋一番了,尤其是顾老大之妻还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梅氏,亲上做亲,梅氏进门还生下了长子,更让顾老夫人顾惜几分。
她有心让老二老三多对长子看顾几分,但顾老夫人也深知他们也都有儿子,人家为自己的儿子筹谋都不够,怎么会管哥哥?即便照应,也不会拼尽全力。
出去了的儿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回拉是拉不回来了,可她就怕日后差距越来越大,他们兄弟尚且还好,可安鹏呢,他可是顾家最大的孙子,父亲只是浔阳县的吏员,母亲也只是个大夫的女儿,不似他的堂兄弟们,父亲是高官,母亲更是大家出身,二儿媳出自江宁程氏,三儿媳的爹更是大学士,他的前程永远比不得他们。
于是乎,顾老夫人就想了一个招,分别让二房三房各叫一个孙女儿到身边替他们放的父亲尽孝,老人家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孙子们到底是顾家的种儿,和丫头片子们不同,需要跟着父辈身边识字读书。他们有女儿在老家,就像放飞出去的风筝,只要她手轻轻一拉,二房和三房就必然会回来,也会帮忙长房。
三房很快就送了女儿来了,送的是庶出的女儿,也不心疼,甚至任凭顾老夫人教养都成,全然当没这个女儿似的。可二房不同,程氏只有这个女儿,她也最疼这个长女,写信亲自差人回来接甚至是她自己回来接,最后逼着二爷亲自来接,顾老夫人就是不肯放手。
还好这次长房女儿出嫁更兼顾老夫人五十大寿,本是喜上加喜的好事,长房大伯自己只是个吏员,自身首先,便一心想让女儿嫁给读书人,听闻在县学寻摸了一个聪慧的书生,十二岁便成了秀才,是个天纵奇才,日后更是前途无限,他有意显摆一二,却未曾想到乐极生悲。
新郎洞房花烛夜逃跑了,听闻他对婚事十分不满,认为自己迟早会同三老爷一样,娶官家女子,被榜下捉婿,不屑于书吏之女。
芳娘被众人指指点点,顾老夫人便准备带孙女儿去老家躲流言,也顾不得六姑娘和七姑娘了,六姑娘她是无所谓,这么多年她早看出三房这个庶出的孙女没有半点作用,二房的七姑娘却能让程氏帮着办不少事。就比如推荐安鹏去应天府的书院等等。
她在走之前,吩咐仆人悄悄把七姑娘藏着,不让程氏的人找到。
程氏这次回来就是要把女儿带去的,她不带走是不会罢休的,从她一来就派人密切盯着顾老夫人,就在顾老夫人的旧仆准备用箱子把七姑娘运走的时候,被程氏的人发现了,抬箱子的人吓的把箱子摔到地下。
——七姑娘就这么被摔出来了。
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我的妙娘何时才能醒过来啊?”程氏喃喃道。
顾妙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她脑海里多了一段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却又像本来是她的回忆一样,她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喊了声“娘”。
程氏喜极而泣。
“三弟妹,我们这就先走了,你们慢行。”程氏牵着女儿的手对妯娌道别。
顾三太太范氏出身很好,是范大学士的女儿,但因长的过于臃肿,又爱俏郎君,故而很难嫁出去,要么好一点的人家嫌弃她,相貌才学差一点儿的她又看不上。
但除了自身胖一点,顾三太太哪里都好。
此时,还劝程氏快走,“二嫂,来年盼着你们去京城再聚。”她本来很羡慕二嫂的,二哥成婚多年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夫妻二人年貌相当,可如今妾侍也有妾侍的好处,至少这老太太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到她的亲生女儿,至于庶女,她才不管呢。
顾妙娘按照程氏这几日教的,对范氏做了个福身之礼,程氏见了越发高兴,她的女儿只是没有人教导,日日在那被抽调的绣楼里变得畏畏缩缩,可一教,不就大大方方了么!
古代的马车并非是想象中那样憋仄,就像程氏坐来的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实则内里颇有乾坤,不仅有小榻可以安眠,还有茶柜书籍,可以随时吃茶看书。
顾妙,不,顾妙娘颇有些庄生梦蝶之感,她本以为自己是穿越的,可是自己在古代这串记忆好像也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今年已经七岁的女儿,还这样瘦瘦小小的,程氏心就疼的不行,她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到女儿面前弥补她,于是搂着妙娘在怀中道:“这次回去娘请个女先生先教我们妙娘,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再去程家女学去,你的表姐妹们都在女学呢,可以一起玩儿,不必日后在那绣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