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家认识程晏,是因为他是吏部尚书之子,现在大家识得程晏,则是因为他是永嘉七年的状元,程晏榜进士第一人。
整个程家在几年前已经有一位甲科进士程晷,现在程晏更是优胜他兄长,江宁程家再次以实力说明,这个江南鼎甲世家,不是白白来的。
妙娘以前只是尚书儿媳,家中交际不是由大伯母聂氏代劳,就是罗氏本人出面,现如今,她跟着婆婆一起待客,自觉别人对她的奉承也开始多了起来,这一切缘由当然是因为程晏,她则是夫荣妻贵。
大家对她也不再是当小媳妇,更有一种平等交往的意思了。
妙娘也不怯场,今日这个场景是她能够想到的,她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得体,家中安排也井井有条,站在其中俨然鹤立鸡群。
五娘和六娘进来时就看到的是这一幅场景,若说在她们心中以前认为妙娘只是个小媳妇,现在却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她们上前后,妙娘略说了几句话,就又有下一拨人过来了,五娘有心想多说些什么,六娘却道:“七妹妹,我们自去那边,你先忙着。”
妙娘颔首。
她心里知道五娘认为曹澄现在也中了进士,和程晏是同年,关系这么亲近,更应该多有往来才是,但妙娘也有妙娘的考量,她们家门第显赫,就越发不能出错,如果一味的和自己的堂姐妹在一处,却不理别人,反而才慢待了客人。
五娘坐定后,趁着别人不注意,瞪了六娘一眼:“你倒是事事帮着她,她怎么就没跟你寻一位如意郎君呢?”
六娘淡淡道:“五姐,今日是七妹妹的好日子,咱们来做客,总不能当恶客吧。”
却见五娘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内里事,也不看看咱们这位七妹夫大喇喇的投靠清流言官郭清,要知道这位可是礼部尚书,谁不卖他面子。”
“五姐,慎言。”六娘真的觉得五娘也实在是太蠢了,一味的逞口舌之争做什么,她夫君已经中了进士了,日后授官就是官夫人,有妙娘在,互相扶持,又有什么不好,她还非得嫉妒人家。
但六娘又深知五娘为何如此?曾经她只是个直率活泼些的姑娘,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自从婚事出现变故,隔房曾经样样不如她的堂妹却嫁入权贵之家,婚事美貌,让她在痛苦深渊在,愈发偏执。
即便现在嫁了人,夫婿不错,她仍旧不能幸免。
这五娘自以为自己说话小声,别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倒是六娘这番维护姐妹,大气之语,让在场一位夫人见了赞赏不已。
程晏回来的时候,家中已经是高朋满座,程添难得在其子面前露了个笑脸,程晏则同众人一起饮了几杯,又向长辈师友们敬酒。
他今日绝对是焦点,不管走到哪里,谁都想和他说话,谁都拉着他。
以往这样的场合程晏是最爱的,高谈阔论觥筹交错甚至抒发政见,可今日他有一种筋疲力尽的虚脱之感,因此他面上保持住,先行回房了。
推开房门发现妙娘正拿着一丸药含在嘴里,他吓了一跳:“妙娘,你怎么了?”
妙娘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今日说了太多的话,故而喉咙嘶哑,又吹了穿堂风,我怕得风寒,所以先行服些成药。”
“原来如此。”程晏却有些紧张。
他感叹道:“以前我也曾想过光宗耀祖,荣耀万人知,但不知怎地,今日见了,又觉得也就那样。唯一记得的,倒是不少的日日夜夜在书房读书的日子。”
这大概对于程晏而言,是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了。
妙娘笑道:“我今儿迎来送往都已经受不了了,更何况是你,不知道应酬多少人,肯定也会疲惫不堪,但不管如何,在及冠这一年,能够中状元,在我看来非常了不起,我也替你骄傲。”
程晏释然:“只要妙娘能够为我高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知道在他入仕后,父亲程添就会上奏本辞官,本来程添前两年就已经萌生退意,若非是因为儿子,也不会再坚持两年。
有长辈在的时候,固然很多时候他们做不了主,但长辈也是为他们遮挡风雨。
人家说动静相宜,在极热闹之处,随着程添辞官,程晏被选入翰林院做编修,三房的老爷也随兄一道辞官,程家大宅出售,又恢复了平静。
是日,妙娘正要搬家,程家以前住的这个宅子实在是太大了,程清曾经说过,等弟弟们辞官后,就卖掉宅子,回乡买些永业田,供后世子孙读书用。
这正是程家人的高明之处,程家未必代代兴盛,但只要有子孙读书,青云直上卷土重来就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