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凝:“大人不要笑话我,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们还愿意围着我,后来,黄家出了那事,府里又进了新夫人,我也就不愿意再与她们往来。不是不喜欢,是自卑。”
厉云打断她:“你有什么好自卑的,是身份没她们尊贵,还是样貌拿不出手。”
“是,大人说得是,是我自己想岔了。上次与如意阁一起承办宴会,我发现一切都是我自己瞎想,她们对我并没有恶意,所以我也想尝试着走出去,多多结交,就是不知大人是否允肯?”
“这是好事,我当然允许。”
黄凝眼睛发亮,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体力不支,没起来,厉云扶了她一把,“有话慢点说,你急什么。”
黄凝:“多谢大人。”她说这话时笑靥如花,看在厉云眼中,心里很是激荡了一下,久违地感受到她的快乐,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如大夫所说,三副药下肚,黄凝的精神一日比一日的好,退热了,食欲也上来了,也能下床走动了。就是走不久,多走一点就会喘。但这也正常,什么人病了这么长时间,都会伤元气,恢复也是要慢慢来的。
这日,崔凤阁来了,她直接打着探病的理由。被请到屋里,一见黄凝的表情,她马上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擅做主张来的,是大人说,你病了那么久,现在初愈了,同一府住着,怎么着也该来看看你。”说完,她摊了摊手。
黄凝让阿诺去外面看着,她坐下说:“你不用急,跨了这年,我就会在你面前消失,你就会看不到我了。”
崔凤阁:“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该我配合的我都配合了,就算是放到你这里来的摇红,也帮了你不少。你自己小心为妙,不要让大家的付出东流。”
摇红确实是帮了黄凝不少,她有逃跑经验,冬日季节,在外应该注意着什么,怎么找住所,怎么藏银子,什么样的人要躲得远些,与陌生人的话术,哪些路线最好不要走,等等这些实际的问题,都是摇红亲授,为黄凝增加了不少经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实说,冬日出逃确实不如天暖时方便,但黄凝等不了了。父兄的事一直在折磨着她,只是暂时不想,但只要一想起来,哪怕是在这寒冷的冬日,她的心头都是一团火,烧得她恨不得去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走几圈。
最为折磨她的,就是她总在设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厉云所迷,听了父亲的安排,那现在会是何种光景?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绝没有现在这么的惨,黄家惨,母亲妹妹惨,她也惨。
厉云还总问她为什么身子那么弱,生场病都要比别人久,他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明明是他酒后失德,害她生的这场病,倒把一切都忘了,只推到她一人身上。
黄凝的内心与外在表现,是为冰火两重天,最近内心焦灼,多为与厉云周旋所致。她为了达到她自由出府会友的目的,对厉云颇为温柔小意,回想着当初婚后那段虚假的甜蜜时光,几乎是在复刻那段日子。
夫君这个称呼重新叫了起来,地龙按他的体感重新烧了,屋内的小食与茶饮都是他爱的,甚至在那床上,她都不再与他别扭。
这样一不别扭,黄凝发现倒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厉云温柔了许多,在这事上她不怎么遭罪了。
终于,黄凝做好了一切准备,在身体彻底好了后,她提出要出去参与到夫人们的聚会。大未朝,不把妇人拘在家中,但也有约束,如每月有几次可以外出,几时出几时回,要带多少人,这些都是有规定的。
以前,黄凝为郡主,生活在宫中时,是不能出宫参加这种活动的,但嫁给厉云后,却是可以的。可她那段时间并不屑于与她们走动,一是知道这些贵妇实则是看不上她这种郡主的,二是,她自己不愿应酬,只觉守着夫君过日子就好。
对此,厉云以前不觉什么,但自从冬至宴请上发生了黄凝被嘲、以及她自己灰心丧气,不欲装扮的事后,厉云就觉得,女子在后宅也是需要交际的,多出去走走、玩玩,也就没有精力再胡思乱想。
人生得趣,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就像现在,得了一次甜头,虽是他在背后运作,让那些夫人们不敢再对她不敬,但结果不错,黄凝眼见着开朗起来,对待他的态度,也快要跟以前一样了。
厉云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会越来越好的,黄凝会忘记他们之间的那些不愉快,重新如新婚时那样的相处。
每月三次,是各府夫人们出府的规制,日子倒是没有特定,但夫人们一人出来也是无趣,便约好初六、十六、二十六三日。
有想自己出来玩的,也可避开这三天,独享清静,但很少有人这么做,夫人小姐们还是喜欢扎堆在一起,去买买买,一起去吃美食,一起看戏。
崔凤阁从做姑娘时,就跟着母亲开始了这种社交。后来嫁入厉家,一个月后,以夫人的身份重新开始了与各家夫人的走动。她对此已习以为常。
而这一切对黄凝来说是陌生的,小时候,还没到能跟着母亲出去的时候,就被招进了宫。做了郡主后,更是不可能一个月出三次宫去玩乐,宫中规矩森严,就是回将军府,也只是一年才能得了半天。
眼下,为了能逃走,黄凝得学着做这件事。好在有厉云先前对下属们的一番敲打,让这些夫人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位从小就没有跟她们混过的“生人”加入进来。
黄凝是吃过见过的,很快,她挑东西的眼光,她喜好的吃食,她看中的戏剧,都成了夫人们认可与推崇的。
一开始可能是特意捧场,但后来,就真的是被郡主所见所识所赏折服。再加上黄凝长得美,夫人小姐们自然就会觉得,她说得是对的,会忽略天生的元素,觉得她是用了吃了这些,才这么美的,就会下意识地模仿。
一个月这么相处下来,大家好像都挺开心,除了厉府的另一位崔氏夫人,自打黄凝出来活动后,那位夫人就见不到了,不过听别的夫人说,出来还是出来的,只是换了日子。
众人也知这厉府的两位夫人,平起平坐也有平起平坐的尴尬,是以,都不会在郡主面前提起崔凤阁。
崔凤阁是巴不得躲了呢,她可不能趟这混水,现在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不论黄凝几时走,反正她不在场,厉云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是以,她最近避嫌得紧,恨不得不与黄凝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黄凝每次出来,都配有马车,车夫一名是必备的,另有两位护院,当然还少不了阿诺与天兰。黄凝早与阿诺商量过细节,车夫与护院不是问题,这里面最难办的是天兰。
阿诺表示,天兰别看表面看着憨,实则很精明,如果是自己出面调开她,十有巴九,是会被天兰察觉的,一旦被她怀疑上了,那郡主整个的逃跑计划就全泡汤了,这一步是险棋不能走。
黄凝同意阿诺说的,所以,她决定还是由她从源头把天兰解决掉,而这个源头就是天兰的主子,厉云。
厉云今日一进暖秋苑,就感觉出了不同。说不上来,往常院中也是这样干净整洁,也是点灯耗油,但今日就是觉得看着透亮舒服。
正这么想着,抬头就见一倩影站在门前,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厉云心里就更透亮舒服了。
黄凝没有像往常一样规矩的行礼,只做等待他的姿态,厉云却不觉她无理,这不正是以前他们相处的方式吗。
厉云抬步上前,黄凝见着越来越近的他,慢慢地伸出手来,厉云自然地握了上去,熟悉温馨的感觉立上心头。
他问:“有什么好事吗?”他能觉出黄凝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