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怀疑我们现在这屋里有人提前进来过新房了不成?难道……”
裴镜渊回头,见张意之没有想象中的慌张,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因而甚至有几分轻蔑在的。
“先来,查我的。”她说着,撩起了下摆的长衫,露出一双被大雨浸泡透了的布鞋长靴,泥水肆意甩在那上面干涸成一块一块的泥斑。
她毫不犹豫,抬起了脚底。
不出她所料,她听到了一片吸气声。
那婢女尖叫出声:“就是那泥!就是那般颜色!”
她问赵骅:“你可看清楚了?”说完便拿下脚整理好了下摆。
“张大人,你!”赵骅冲到嘴边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一时间焦急在喉间。
他难道不知道这绝不是张意之干的?可是她何必如此在众人面前将自己推入绝境,如此,他又该如何……他望向了裴镜渊。
却见裴镜渊丝毫不惊讶,甚至立刻颇为风凉道:“张大人,看来刑部您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他手微动,身后两个侍卫会意,赶紧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张意之身边,他们手上都有给犯人戴的镣铐。
没有裴镜渊的命令,他们只能站在她的身边却不敢动手。
张意之冷笑着,她单薄地站在那里,背后是潇潇雨幕,双手握住缩在袖中交叉在腹前,她一个一个从居室中众人的面孔上看过去,胜似闲庭信步。
裴镜渊点颌,那两人得了命令,上前来给张意之戴镣铐,可是如此高高在上的一位大人,他们心里惶恐难安,竟不敢抬头。
张意之倒是配合,或是明白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逃不过去,她全程只是咬牙不语。
情况急转直下,赵骅压根反应不过来,他暴躁地用手挠头,吸了一口冷气,却不知作何反应。
反倒是对面的李念安,眉目凌厉厉声问道:“好啊好啊,好一个经典的灯下黑,你真当京城中没人了吗?”
“李大人,您又何必,这还没定罪呢?”赵骅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哼!”李念安一甩袖子,抬头望天恨声道:
“且看我今晚三更堂上击鼓鸣冤,看看这京都中是不是还有人能治的了你。”
赵骅哑口无言。
三更堂,平民状告朝官的地方,去了那里不论何时都要先吃一记杀威棒。
这老铁头是铁了心了?赵骅还在纳闷。
“李大人,只恐怕你是误会了,我虽是身有此泥却并不说明我就此认罪,我与你家娘子无冤无仇何故杀她?难道李大人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张意之淡声道。
“莫要再费口舌了,张大人还是先回刑部再说吧。”裴镜渊适时补上一嘴,也成功截住了李念安未完的话。
赵骅见他们就要出去,连忙向着屋里闭着眼神情悲怆的李念安抱一拳行礼,示意身后的人将李娘子带走,便匆匆追了上去。
他心里惶恐不安,更不知道该如何给陛下交待,直到快走两步,却见张意之戴着镣铐打伞不便,裴镜渊一手持伞,半伞微倾,落在那张意之头上。
两人并行,似在说话,押行的人不敢上前,宁愿淋在雨水中。
而那两道身影,既没有士人受辱的窘迫,也没有政敌将败的得意,两个人只是公事公办,而话压得极低,赵骅压根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