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得了外婆七八分真传,又多读几本书,在明媚的春绡底色上,额外生出临水照花的庄雅来。
到晚饭时,黄梧妹的那一道文昌鸡才端上桌。孟葭想哄她外婆高兴,特意多添了一碗饭,连配料里的火腿、鸡肝都吃个精光。
胡吃海塞过后,孟葭闹起了胃胀,哎唷大半晌。张妈给她煮消食茶,她手脚细,一样样药材往里加,孟葭就坐在厨房里等。
张妈一边搅动紫砂罐,“刚才我就想拦着你,吃那么多,害了馋痨病一样的。”
孟葭走来走去,揉着肚子,“你没看外婆笑得有多欢啊,我是不是很孝顺?”
“你要真是孝顺,就不该去北京,”张妈左右张望了一遍,确定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这话我不敢跟老太太说,我在谭家做过两年事,那位太太可不是好相处的。”
张妈经孟维钧的手精挑细选,是在深宅大院里,见过贵人们出入上下的,说话也格外注意分寸。
孟葭端着瓷盏,她嘴圈成圆形,轻吹了吹,“孟院长很怕她吗?”
她不叫爸爸。
黄梧妹也不许她这么叫,说他在你两岁的时候就撇下你,不配当爸爸,可直呼其名又不礼貌,所以每次提起来,孟葭都只讲孟院长。
张妈笑她天真,“你还小。夫妻之间,不好讲谁怕谁的,应该是多有倚仗。”
孟葭盯着漆黑的碗底瞧,“那想必是孟院长,很少不得他岳父的扶植了。”
脸上是冷峭又悲悯的神色。为她的妈妈,为她自己。
“当然。提起京里头的名门来,谁能绕得开钟谭两家?”
孟葭揉着胃,“谭家我知道,是孟太太的娘家,姓钟的是谁?”
张妈报了钟家老爷子的大名。孟葭立马噤了声。
是她议论不起的人物。
张妈忽然望眼窗外,像是回忆起什么,短叹口气,“孟院长的日子也煎熬,都说谭家的女婿、儿媳是最不好当的。他们家啊,那是出了名的门难进、脸难看。咱们平头百姓,即便有这个命迈过门槛,进了那银屏金屋,也是受罪。”
“既得了利,就不要妄求,还能得自在。”
孟葭未置可否,也不觉得像孟维钧这样的人,有哪一点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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