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虽心知事有蹊跷,却也不欲多管,他不过是来嫁妹的,并不愿惹闲事上身,他转身上楼,正巧见着雁儿拿着两包点心向上走,一时玩心大起,便悄悄跟在其后拍了拍雁儿的肩,原想着小姑娘定要吓得一激灵,哪知道面对面时他正撞上雁儿的一双泪眼。
“怎么了?我吓着你了?”他立刻慌张去问,却见雁儿也不说话只是摇头,便又放柔了语气去问:“有人欺负你了?”
“总不能是你姑娘抢你点心,恼了吧。”他一边拉着雁儿的袖子往楼上走,一边又逗她道:“若真是这样,你同我说,我替你打她,保管叫你姑娘把你这辈子的点心零嘴都给赔给你。”
“二爷一贯会说笑,姑娘才不抢我点心。”雁儿自小同他们兄妹一道长大,为人单纯又热忱,对她姑娘尤其忠心。往日里陆琰见她有趣,也时常同她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雁儿实诚,每每当真。之后意识到是玩笑后也不羞恼,只是看着陆琰不说话。
这会儿也不例外,她瞪着一双泪眼瞧着陆琰,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乐出了声。
“既不是,你哭什么?”眼见雁儿破涕为笑,陆琰也并未觉得是什么大事,却不想雁儿听了他的问话,再次眼含热泪地瞧着他,随即忧心重重地问他:“二爷,要是新姑爷待姑娘不好怎么办?”
“啊?”她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倒让陆琰骤然一懵,他停了半晌才磕磕绊绊答道:“大约是不会的吧。”
“当真么?”雁儿似乎是不敢置信,只顾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其实陆琰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然而对着雁儿的眼睛,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重重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让雁儿去叫陆婉吟来他房里。
眼见着雁儿欢天喜地地点头跑开,刚刚散开不少的愁苦又重新回到陆琰的心里。
他性格一贯是如此,安慰别人时振振有词,天生能把没什么依据的话说得让人心悦诚服。可一旦关上门,自己就开始心虚,千愁万绪堵在心里,折腾的都是他自己。
其实姻缘一事,最好是门当户对知己知彼。强扭的瓜不会甜,这世上多的是齐大非偶的人间惨剧,尤其是女子。
女子困守内宅,婚姻不睦就是最大的不幸。
陆琰不愿自家妹妹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但他自这门亲事定下之时就派人去多方打听,却始终对对方一无所知,人家却已经将陆家几口人吃饭摸了个清。
他心里对陆婉吟的归宿很是不满,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出来。毕竟天子赐婚谁敢抗旨,可齐大非偶又恐怕难成?他家在扬州府算得上是颇有名望的书香门第,但在京城中永宁侯府面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陆琰不似当事人那般没心没肺,送嫁之路于他而言,不过是将亲生妹妹一步一步推进火坑里,他每走一里路都多煎熬一分。饶是他在心内怎样劝说自己,都始终不得心安。
雁儿聊聊几语,更是彻底将他心内从前做好的建设全部推翻。无怪他心理不够强大,实在是他知道的太少。
这门亲事如何,谁也不敢作保,至于新姑爷是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个性,没人知道。
他对对方的了解,如同书信话本里的人物一样,一字一句都能看清楚,却始终摸不着。将亲生胞妹嫁与这样一个人,陆琰实在是心里打鼓。
他一边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陆婉吟在家时那懒懒散散的样子,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妹妹有朝一日嫁为人妻是什么样子。有那么一瞬间陆琰只恨自己不是个女子,不能替她嫁了算了。
这事儿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与癖好,也不是他过于自信觉得他上他真行,实在是他出于一个兄长的爱护之情对陆婉吟不放心。
临到京城的门外了,陆琰都无法确定,她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