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女子生二胎该比头胎更顺畅,可说来蹊跷,嘉城长公主的状况却是颠倒了个头,头胎生萧衍便极为顺利,却是在孕育二胎时,从始至终皆尤为辛苦。
但妇人生产本就是经一道鬼门关,若非那全程看顾她的太医后来无故失踪的消息传出,萧府还怀疑不到他,甚至太医院的头上。
但也仅仅局限于怀疑。
那日,在安国公萧则的书房外意外听得此事,年少气盛的萧世子也不是没即刻进宫,在御书房,与包括太医令在内的太医院的人当面对质过——
“我阿娘自小跟着先帝南征北伐,非是那等身娇体弱之人,如何生我时那等顺利,生幼弟便有诸多不适?”
“这……世子,每个人的体质有差,这妇人生产本就情况不同啊,加之嘉城长公主孕时已算高龄……”
“行,不说这个!那可太医一副一副的补药开来,我阿娘日日饮用。可结果呢?正是因幼弟个头过大,久久生不下,阿娘最终血崩。你们还能睁眼说瞎话,说此事没有她孕期进补的原因么!”
“嘉城长公主体虚气亏,这可不是谁人敢随口说说而已,下官查过三个太医的诊断记录,除了可太医的,另外两个人的也都是如此记录。长公主在如此情形下,进补也是必需的。”
少年眼中的红血丝蔓延开来,清秀面目露出可怖,恨意滔天。
他怒声:“依你这说法,补上的该是气血罢,怎会全在胎儿上?那开方子的若不是心虚,又怎会无缘无故失踪?我看你们与那姓可的就是一丘之貉!是你们将他藏……”
“啪”的一声,龙椅上的人将掌珠往御案一丢,“世子,慎言。”
“舅舅……”
“来人,宣大理寺寺卿来。萧世子既是心中有疑,便交由大理寺彻查。”
那日,萧衍是被后来进宫的萧则黑着脸拖回去的。
萧则斥他:“如此冲动,何成大事?往后给我记住了,万事学会沉住气。一有消息便行动,打草惊蛇了,只会教对手百般防备!蠢是不蠢?”
大理寺的人动作很快,隔天就有了结果:太医院的诊断、开药记录,并无异常;可太医的各个亲眷的行为,也无特殊。
也就是说,除了一个可太医人间蒸发,一切都没变化。
结论在此,文帝与萧则恳切细谈一番,此事并未继续追究谁人,就此轻巧地揭了过去。
可太医在职失踪,未被追究责任不说,这之后,家属还得了朝廷的忧厚抚恤。
萧衍暗查过,可太医的家属私底下没有一丝悲伤情绪,根本就不像家中顶梁柱不在了的样子,甚至他的儿子还在不久后操办了婚宴娶妻。
何等荒唐。
自此事起,萧衍就明确地知道了,他的母舅是高高在上、公事公办的帝王,要权衡以外祖母和舅母为首的鲜卑族与其余族人,他的母亲、文帝的亲长姐是否被人陷害而故,在他母舅处,并不算什么打紧要事。
十多年已然过去,萧家硬是再没查出来多余的东西,没想到此事现下能出现转机。
宸王话毕,萧衍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可太医失踪的消息,当初是表叔放出来的?他人,现在在离宫?”
萧衍话毕,宸王不由大惊,倒是他低估了这位的深沉心思。
宸王笑一下,给萧衍续酒,“你如何猜到的?”
“这并不难。”萧衍不紧不慢道:“能知我阿娘状况,同时了解太医院那厢动向的人不多。表舅重情,见不得我阿娘无辜惨死。”
实则萧衍此话猜测成分居多。从他调查的情况看,有能力藏起一个太医的,大约也只能锁定在文帝直系血亲那几位,此外,也就一个得文帝信任的宸王了。这其中,究竟是谁愿意放出风声给萧家,始终是个谜。
今日宸王当着他面称呼他母亲的封号,无疑也是一种模糊的暗示。
对方愿意下饵,他也愿意上钩。
他直接道出宸王的心思,意在试探。而结果显而易见,宸王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