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黑着脸沉下去捞他,可是林川就像每一个溺水者一样,本能地抱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不想撒手,而且为了抱得更牢,还给自己加上了更大的重量,以宁兮作为蛟的力量,竟然一时间都挣脱不开,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了似的,只能陪着林川在海底打滚,这感觉可太糟了!
有那么一瞬间宁兮忍不住想——完蛋了,这个人间祸害要是真的淹死了,自己是不是也得跟孙悟空一样被压在海底?人家孙悟空还有个盼头,500年也就出来了,可他要是被垚山这条纵贯国境北方的山脉压到海底,说不定得等到世界末日才能重见天日了!
这两个人在海下较力的时候,米染和路潇正紧张救援着其他落水船员,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获救了。
路潇最后一次下潜的时候,突然察觉船底传来敲击声,她循着声音游过去,也敲了敲那一处船板,立刻听到里面发出了更大的呼救声。
她抽出船上随手捡的刀,割开了这块船底钢板,海水立刻卷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经卷出,就被汹涌的洋流冲进了更深处的漩涡中,路潇蹬了一脚船板尾随而至,随即发现事情变得不妙——这里有条看不见的暗流直通海底,如果她有林川或者宁兮的力量,或许能够挣脱这道暗流,但眼下她只是百十斤□□凡胎的重量,怎么可能抗衡得过大自然?她抓紧时间游向前方,揪住了前面的两个人,正准备想些办法回到原地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白光,原来刚才的洋流卷跑了她的背包,冼云泽附身的人偶随水飘散,超出了两人的联系范围,它就只能飞了回来。
路潇睁着眼睛都想不出办法,此时变成了睁眼瞎,就更束手无策了。她只能屏住呼吸,牢牢抓住掌心的两个人,任由这道暗流把他们卷落海下,然后再从另一个位置推回海面。
她不知自己飘出了多远,确定可以呼吸之后,就把两个人交到一只手里,然后腾出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了钥匙串。
“冼云泽!”
钥匙串上的小熊动了动,活了起来。
路潇把钥匙串挂到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上,四顾一圈,看不见那两艘船的影子,视野里更没有任何参照物,她身上也没携带联络设备,因此无从判断飘到了什么地方。
好在距离此处不远,正伫立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
岛屿规模着实不小,该是个在地图上都留有一笔的地方,岛屿整体呈锥形,顶点高出海面两三百米,遥遥望去,那制高点上似乎还有一处灯塔样的人工建筑。路潇很高兴,如果他们刚好飘到了有海军驻扎的海岛,可省了后续求援的力气。
路潇拖着被救者游上小岛,她把这两个人放到沙滩上,独自走向岛屿深处那不知真假的灯塔。
这座岛屿有着相当壮阔的景观。
参天的巨榕勾连成林,将阳光与泥土都隔绝于环抱之外,水滴滑下屋棚般宽大的蕉叶,随意滴落她湿透的衣衫,当她分开最后一道藤蔓时,金碧的阳光破云而下,只见一座奇怪的高塔伫立于岛屿最高峰,谁能想到在这苍茫无垠的大海间,层峦苍翠的岛屿深处,竟然修筑着如此宏伟的建筑。
岛屿中心是一座四面陡峭的黑色石质山峰,山峰高顶刀裁般削出了一片平台,平台上建着一座七层木塔,漆黑的塔身和墨色的山峰几成一体,整山亦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山体不只坡度太过垂直,而且寸草不生,光滑异常,显然是经过打磨处理后又涂上了某种油料,只有山腰七米左右的位置,突兀地悬挂着一枚铁环。
路潇绕着山峰转了一圈,选中了一根竹子,然后一脚踩在竹根下,单手倒握住竹竿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自底部扭断了整竿竹子,然后她一面向山峰走去,一面掰断竹竿顶部纤细的分支,又慢慢地折下竹竿四周的叶片,得到了一根光滑的竹竿。
她抬眼望了望百米高处的木塔,突然后退一步,撑着竹竿将自己悠上了峭壁,足尖无处可落,正欲下坠之时,她却已经收回竹竿举过头顶,精确地插进了峭壁上那枚突兀的铁环里。铁环是从崖壁上的一只铁轴里伸出来的,后方似乎连接着什么。她双手挂在竹竿上,转换姿势倒过身体,将脚抵住承接铁环的铁轴,然后努力张开腰身,随着她的动作,铁环格楞楞将一段手腕粗的锁链从峭壁里拉了出来。
锁链启动机关,一排排小臂长的铁管从峭壁上支兀出来,像梯子一样一直排到山顶的木塔处。
路潇深吸一口气,抽出竹竿跃上旁边的铁管。
然而她松开铁环的一瞬,探出崖壁的那排铁管就开始缓慢地收缩回去,如果她不能抢在铁管彻底回归岩石内部前到达木塔,无疑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零碎。
这些铁管呈之字形曲折而上,每一排间都有两米左右的差距。路潇在铁管间辗转腾挪,升到最后几米的时候,峭壁里的铁管就仅剩下拳头宽的一小节了。她贴着崖壁喘了口气,脚下铁管的长度几乎承接不了她的足跟。
她将竹竿架在最后两只铁管间,跳上竹竿中央把身子一沉,然后借着竹子的韧性弹起两米,堪堪抓住了木塔底端的横梁,而她脚下的竹子也随之弹起来,被她顺势握在了掌心。
此时,那些机关精密的铁管已经完全缩回了峭壁,再察觉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路潇孤身拎着一竿竹子走进高塔。
半径十米多的塔楼里并不见一节台阶,更像是一通直挺挺的大烟囱。塔内五米以下,鳞次栉比的嵌着倒刺,绝不可徒手攀爬;而五米以上,每隔三米高,就贴着塔身修建起一圈烟盒宽的木栏,上面用丝线系着无数巴掌大的黑木牌,塔顶还垂下来一根直抵潭心的麻绳,麻绳与木栏之间,织着一盘盘蛛网一样的绳圈。而她看向塔内底部时,眼前则呈现出了一潭平静深幽的水面。
她看到那水潭后,突然眼神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头疼得像是被什么巨物砸中了颅顶心。
眼前的所见,让她想起童年时曾听房客讲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种水名唤“沉魂”,决不可正面而视,一旦人的眼睛出现在水潭上,立刻就会被吸去三魂七魄,成为一具无知无识的躯壳。
据说很久很久之前,曾有一位昏庸无道的皇帝做主天下,惹来很多民怨,这位贪心的皇帝还想永远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大肆向天下求取长生之法,后来有一位仙人找到了这位皇帝,送给他一盏据说喝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茶,这位皇帝不知其中猫腻,揭开杯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立刻丧失了神识,后来被篡位者找个借口“禅位”了,这盏水就是沉魂。
路潇侧开眼神看着旁边的地面。
这地方肯定不是什么灯塔,她面前摆着不可正视的沉魂之水,唯一的通道又在水潭正中,下面要面临的是什么机关也一无所知,她手里有的,仅仅是一根翠色的竹竿,要不要继续?
唉……来都来了……
路潇弹了一下胸前的钥匙串:“出来。”
白色光芒瞬间笼罩住了她的视野。
她手持竹竿划过面前的池水,侧耳聆听着每一圈涟漪扩散的声音。
她听见波纹越过绘着浮雕的池底,一层推着一层流向对面岸边,而后被彼处的石沿阻碍,重新涌回来碰在竹竿上。
路潇向后退了半步,右手里竹竿一转,带着风声盘旋着飞向池塘正中的绳索。竹竿呈弧形飞出,刚刚好在绳索处一个回环紧紧缠住,再带着绳索从她左手一侧飞回,将绳索牵引至她面前。路潇听闻风声到了身前,便收回竹竿,抓住绳索绕在腕上,贴着水面滑向池塘中间。
绳索来回晃了两回,路潇已经趁机爬到了二层的绳网之上。